“啊？你问我们有没有拿过什么特殊荣誉啊？”

崔玄麒挠了挠头：“我们可没法跟小师弟比……他确实是个天才，我和师兄师姐都差他不少，也没拿过什么说得上来的名次。”

他说：“你别看阳漫性子低调内敛，其实还是颇负盛名的。天衍宗凌波修士蔡阳漫，参加过上一届青年大会的，想必都有印象。”

陆昭昭好奇极了：“凌波修士？有什么讲究？”

“嗯……可能是想形容他擅长水行法术，又殊为俊美？”

崔玄麒回忆着，突然笑出声来：“咳……其实一开始叫出来是凌波仙子，直到后来师弟忍无可忍，在台上宣告自己是男的……”

陆昭昭：“噗嗤。”

什么叫貌若好女……陆昭昭忍不住问：“那有男修跟漫漫告白，也是确有其事咯？”

崔玄麒点头：“确有其事，而且就是上一届青年大会发生的……”

陆昭昭咯咯咯咯笑。当然是在蔡阳漫不在的前提下，否则小师侄恼羞成怒，场面可能会不大好看。

他们笑完，崔玄麒也顺便给她科普一些知识：“修士的称号，有的是根据名声和特点外人叫出来的，像师弟的【凌波】；有的是自己取的道号或表字，像我师祖的【益明】是表字，你们剑修的祖师【青莲修士】是道号。”

陆昭昭想了想：“那我师尊呢？”

“师叔祖人称【令雪修士】，也称【天下第一剑】。”

崔玄麒想了想，不太确定：“师叔祖的情况……应该也是表字？我不确定，也可能是名字吧，这要问下我师尊。”

陆昭昭就去问温影承，温影承给了确切的答复：“小师叔的称号是表字，令雪是表字，并非本名。”

“咦？！！”

陆昭昭大震惊，五年来头一次知道，原来【秦令雪】不是便宜师父的本名：“那他本名叫什么？！”

“呃……”温影承十分为难：“我入门较他晚，入门时【令雪】之名已颇负盛名，人人都叫他秦令雪，本名我还真不知道……”

古代之人除了姓名，多半在成年后还会取一表字，方便称呼，以示尊重。《寻仙录》中也有表字，不过没有真正的古代用得严谨和普遍，许多人没有表字，也有像秦令雪这种表字直接用得本名都不晓得的。

温影承有点疑惑：“要说此事，自然是小师叔自己最了解，为何不直接去问他？”

陆昭昭“哼”一声：“我还在生气。”

她当然生气。虽说她都已经表明了“我师父不会因为有人跟我对战就打他”……但秦令雪之名在天衍宗，那是黑得发红，到现在也没人愿意跟她打，导致内门大比开始了几天，对她来说好像参赛了一个寂寞。

也就看看朋友们打比赛还有点意思，剩下的就是混分混到晋级，看看之后有什么好玩。

当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秦令雪秦大螃蟹。陆昭昭看他来气，不要理他，能问他一句话问清的事，也不要问，宁可问温影承。

她又好奇：“温温师兄有无表字？”

几个师侄都没有，他应该也没有？

“没有。”温影承果然这么说：“修士没那么多规矩，世家之人和凡间贵族，有表字的多一些。”

“但是，”他顿了顿：“道号……我倒是自己取过一个。”

“咦？！咦？！”

陆昭昭不要太好奇：“是什么？什么？”

她好似个好奇宝宝，眼睛忽闪忽闪，亮着星星。温影承本有些不好意思，看她实在期待，便低声道：“……萤烛。”

萤烛，萤火和蜡烛，指的是微弱之光，也指的是微薄的力量。取这样一个道号，并非谦虚，而是真心实意的自怜与警醒。

温影承想，他平日是不说的，因为一说，徒弟们又要念他太过自轻，小师妹想来也是如此？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姑娘“哇”了一声，还挺高兴：“这名字好！”

“哎？”

“铅刀有干将之志，萤烛希日月之光。”

陆昭昭念着，挺喜欢他这道号：“很美，寓意又好，温温师兄真会起名字！”

“……”

温影承怔在原地，咀嚼着她所说的话。

铅刀有干将之志，萤烛希日月之光……

【虽然是钝刀，却有与宝刀一拼的志向；虽然是像萤火虫、蜡烛一样的微弱之光，却希望发出太阳、月亮一样的光辉。】

萤烛……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寓意吗？

他的心忽然微微地颤抖，如平静的心湖泛起涟漪。将眸垂下去，沉思的片刻间，听她问：“温温师兄可不可以给我取一个道号？”

他回过神，些许哭笑不得：“是不是太早了些？”

道号这东西，也不是每个修士都有，很随缘，不过通常修为高的才会考虑起个道号。可他看小姑娘眼巴巴的，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吧，那你待我好好想想，拟出几个再让你挑。”

“好~”

-

“所以，你就叫他给你取道号，几个意思？”

晚上，惯例药浴时间，秦令雪抱着胳膊很不爽：“他是你师父还是我是你师父？”

陆昭昭“哼”一声：“温温师兄取名好听。”

“我取得就不好听？？”

那倒也不是。陆昭昭想想，秦大螃蟹还是很风雅，很有文化，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好奇：“所以，师父你本名叫什么？”

“唔……”秦令雪沉思了一下：“……秦惊梅。”

“嗯嗯？”

“兔园标物序，惊时最是梅。我本名秦惊梅，秦家秦惊梅。”

秦令雪抱着胳膊，也不要徒弟叽叽喳喳，自己解释一通：

“我出身凡人界贵族世家，未曾修行便自然入道，被游历的修士发现，十五岁被带来天衍宗。及冠时闲着没事，就给自己取了个表字，叫令雪，倒没什么具体含义，主要是我是冰灵根，就这么随便叫叫。”

结果叫着叫着，把本名给叫没了。秦令雪自己也不在意，干脆自称也叫令雪，连徒弟都忘了给说一声。

陆昭昭趴在浴桶边儿上，咀嚼“令雪”和“惊梅”这俩名字，越想越觉得很有味道：“令雪……惊梅……令雪惊梅。好美啊。”

感觉就像是……飘落的雪花，惊醒了一树红梅，在雪色中纷纷盛开……的感觉。仔细想想，“惊梅”本就有种奇异的美感，“令雪”还那么相得益彰，“令”字做“号令”之意很傲气，可做“美好”之意，又那么美。

她越嚼，越觉得美：“师父好会起名字哦！”

秦令雪挑挑眉毛：“这会儿不捧你温温师兄了？如何，道号还让我来起吧？”

“不不不。”陆昭昭把头摇成拨浪鼓，但末了说：“道号给师兄起，师父你给我取个表字吧。”

她说：“也不着急，成年前取好就行。”

秦令雪“哈”了一声：“用得着那么久？表字这东西，不是手到擒来？”

他沉吟片刻，果断道：“离离。你的表字便是离离。”

陆昭昭“啊”了一声，很失望：“你有没有认真起啊？”

秦令雪气笑了：“小没文化……怎不识好歹呢你？”

他说：“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表字是对名字的补充，昭昭离离，再没有比这更相称的。”

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意为：有如星辰般明显的高尚情操和道德，有可与日月同样光辉耀眼的才华。从寓意上和对阵上来说，秦令雪虽然想的时间短，可真用了心。

“离离有与昭昭同样的【明亮】之意，又有【旷远】之意，算作延伸，有何不好？”

秦令雪道：“姓加表字，便是陆离离。如果愿意，也可以简称陆离。五采争胜，流漫陆离，可指光彩绚丽；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可指长剑低昂；薜荔饰而陆离荐兮，鱼鳞衣而白蜺裳，可指美玉奇珍；左玄冥而右含靁兮，前陆离而后潏湟，可指神明……我这么解释一番，你还觉得没认真么？”

陆昭昭把小嘴张成o型，消化了半天，高兴起来：“对哦，这个好！”

主要是他之前好像都没想几秒，脱口而出，那她当然觉得被敷衍了。不过这么一听，寓意又美，解释又多，仔细咀嚼一下挺好，越想越觉得再好不过。

“好！那我之后对外就叫陆离！”

秦令雪“哼”了一声，又忍俊不禁：“……还是等你及笄再说。表字取是取了，你也没能用的地方……等日后名扬天下，再让人叫你陆离修士罢。”

陆昭昭想想也是，大家都叫她昭昭，她也不想让人改口，就像她现在知道秦令雪其实叫秦惊梅，但习惯的还是秦令雪。

所以表字这东西，果然还是参加什么青年大会，能拿好名次的时候，再亮出来，今后就有个响亮的名头，这才不错。

她美滋滋，待泡完药浴，才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哦，师父，你那么喜欢梅花，是不是因为你本名就叫惊梅？”

-

事实是，秦令雪之所以喜欢梅花，确实和名字有关。准确的说，和童年有关，据他说，他的母亲十分喜爱梅花，他童年居住的院子便叫做“梅园”，时至今日他早已断尘缘，忘记了许多事，可唯独对梅花的喜爱，千年如一日。

也许是说到童年，秦令雪难得想到点别的：“说起来，你在凡人界还有无亲友？”

陆昭昭：“……”

陆昭昭：“没有涅。”游戏外倒是有。

秦令雪殊为意外：“没有？”

他真没想到。因为陆昭昭玉雪可爱，娇憨可人，看着就是幸福家庭里长出来的娃娃。但仔细想想，也不意外，因为这五年里，她一次没念过想家，其实温影承跟他悄悄提过，可他观察下来，她是真不想家。

……原来是没有家。

怎么说呢，意识到这一点，秦大螃蟹的心有一点软，摸摸她潮湿的头发。

“……没事，梅峰便是你的家。”

-

“陆——离。”

陆昭昭说：“我师父给我取的表字！温温师兄觉得怎么样……温温师兄？”

她一抬头，看见温影承露出沉思表情，赶忙道：“我不是催你！温温师兄慢慢想道号就行，我不急的！”

“……啊，倒不是那个。”

温影承回过神，无奈笑笑，招呼她过去：“只是觉得很巧……唔，你来看。”

陆昭昭凑过去看，见他在纸上写了不少字，其中有些划去了，剩下的寥寥。

“你昨天说想要道号，我便想了许久，拟了一些。”温影承道：“有些不合适的便划去了，最后剩下的……”

陆昭昭把视线下移，放在几个没被划掉的名字上，其中一个，正是“陆离”。

“思来想去，我和小师叔竟是想到一处。”

温影承笑笑：“虽拟了几个，可我自己觉得，还是陆离最好。其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的模样，便如小师妹其人一般，寓意也好……只还没给你看，小师叔便抢先一步。”

他说：“不过既然重复了……不如你看看我拟的其他几个？还是我再想一想？”

陆昭昭摇摇头：“就陆离好了，表字离离，道号陆离，正好。我不嫌重复，师尊选这个名字，你也选这个名字，证明这个名号天生合该是我的，我很喜欢。”

就这样巧，两个人都给她起一个名字，这不是天意？而且陆昭昭自己也喜欢，就这样定下：“等我成名，就是陆离修士！”

见她喜欢，温影承便也高兴：“小师妹喜欢便好……对了，今天不必去比武么？”

陆昭昭“啊”了一声：“……下午上去走个过场就行。”

今天上午朋友们都没比赛，下午她是有一场……唉，不提也罢。

寄以厚望的门内大比，这就寄了。就无语。本来生秦令雪的气，想想他千百年都那个德性，也不气了，反正于事无补。

陆昭昭就托着脸：“希望第二轮能有趣些。”

温影承安慰她：“肯定会的。第二轮不全考验战斗，别的弟子想必也不会太怕你。”

陆昭昭叹气：“但愿吧。”

但第一阶段对她来说，真是索然无味了，除了看朋友比赛，她都加速过去。如此到了十月中旬，第一阶段宣告结束，积分排名尘埃落定。

“起始积分为0，获胜得1分，失败不扣分，平局不得分。”

陆昭昭看着排行榜：“还真有这么多大零蛋……”

不知道是根本没打，还是打了全输了……当然高分也是有，积分最高的是个筑基八段的修士，足足有十二分。

内门大比第一轮一共持续了十天，虽然二十个擂台从早到晚开放，但由于参赛者众多，赛时不一，能拿到五分已很不错，这位第一拿了双倍还多，只能证明他实力远超寻常，每场战斗都能取得碾压式胜利，因此才能快速上分。

陆昭昭这样的“上台即获胜”型选手，如果卵足了劲，估计能跟他一较高下；不过她自觉胜之不武，划水似的拿了个6分，确保能进下一轮就收手了。

陆昭昭亲友小分队的其他人，则多的拿了6分，少的拿了4分，算是中上游，但录取名单出来之前，还是让人提心吊胆。好在最终名单出炉：凡积分4分及以上，皆可进入第二轮。

卡线通过，4分的祝芝芝和何樱敏松了口气。

全员通过，这真不容易。陆昭昭决定庆祝一番，场地当然是在竹峰，但她没让温影承忙，而是自己提供了宴会餐点。

自己做——当然是做不来的。陆昭昭现实里其实会烤小点心，也跟温影承学了做糕点，但让她做一堆人的就太为难；所以点心——由可爱的花容时先生提供，他听说陆昭昭喜欢糕点，托运送来好多。

由于保存得当，倒是不必担心过期，仍在赏味期内。因为送了太多，陆昭昭自己也吃不掉，遂发挥分享美德，请大家一起茶话会。

“我觉得门内大比有意思的。”陆昭昭捧着灵果汁：“起先我以为是挑青年一辈的最强者，现在发现，是挑每个修为阶段的最强者。”

像这般的赛程，并非是修为高就能得胜，否则干脆把第一颁给修为最高的修士不就好了？可事实是，就第一阶段而言，积分榜第一名，甚至都不是金丹期修士。

按这个制度，能在第一阶段得高分的，必然是他当前的修为阶段最强的人。或者说，第一轮筛选的，便是那些根基稳固、又能充分发挥实力、还不缺乏眼光的修士。

“去芜存菁。”崔玄麒说：“其实门内大比经过几次制度改动，最终才确定这个。是为了给每个修为阶段的修士以机会，也提醒大家，修为很重要，却不是唯一重要的，即使在同一阶段，高下仍能分明。”

确实，你比方说，秦令雪。同为渡劫期，他没剑也跟司空琢五五分。而司空琢本身也是天骄，可想而知普通的渡劫期看他俩是个什么心情。

再比方说，有些人考试都考150分。有的人是只能考150分，有的呢，是因为满分只有150分。

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样大。

“此次参赛者共计480人，有120人进入第二轮。”

温影承道：“这证明你们都是四分之一的佼佼者，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陆昭昭点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第二轮也要加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