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书房中。

江默正坐在一旁阅读竹简，阳光洒在他的肩上，岁月静好。

而百里清虚则在窗台边的书桌前端坐着，手上拿着一只毛笔，认真地写着今天学到的字，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江默，看到他耐心陪伴在自己身边，心里十分满意。

这幅场景十分美好。

只可惜，就是会有些不长眼的人来破坏这画面。

一个侍从敲门进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

百里清虚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对方继续，眉头微蹙，停笔抬头，见对方看了江默一眼，面色犹豫，他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说。”

威严的声音钻入那人耳朵，让他不敢再犹豫，于是连忙叩头道：“外面有人四处传言江默大人的坏话。那流言愈演愈烈，几乎人人都知道了。”

百里清虚下意识看向江默，反应过来后便叫人去专门议事的地方说，显然是想瞒着江默。

但即便如此，江默还是很快就知道了流言的内容。

他的人暗中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外面的人说他为了苟活，放弃了自己身为贵族的尊严，夜夜宿在王的寝殿之内，成为男宠，用身体换得食宿。甚至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竟然毫无保留的将贵族的知识传授给卑贱的百里清虚。

总之那些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江默对此倒并不是很介意，毕竟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只要任务完成了，他就永远和这个世界没关系了，所以名声什么的都是虚的。

只是百里清虚显然不这么想。

他对这个传言展现出着超乎寻常的愤怒，如若不是江默的阻拦，他看起来打算大开杀戒。

用杀止住这些流言。

这是他的原话。

江默可总算明白系统为什么会要自己回来做任务了。

他在阻止之后，看着百里清虚憋闷得一身戾气的模样，赶忙花大功夫去安抚这人。

反正就是全方位表示自己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让他千万不要上那些人的当，大开杀戒，失了民心云云。

经过江默几日的劝慰，百里清虚的脸色好些了。

见着这几日天气不错，于是他决定带着江默出去逛逛，散散心。

然而这个散心最后却变得更糟心。

他们出城后，江默正掀开车帘子打算看看外面的风景时，忽然被人往脸上扔了个鸡蛋，鸡蛋破裂的同时，还伴随着难听的辱骂。

大意就是说他是贵族的败类，亡国的时候逃走的懦夫，苟且偷生的臭虫。

百里清虚见状大怒，立刻让侍卫当场砍杀那人，这次无论江默怎么劝他都不听了。

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那个人就死了。

江默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鸡蛋，看着百里清虚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周围普通百姓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拽住了百里清虚的衣袖。

百里清虚回头冲他安抚地道：“放心，我今日定要让所有人再也不敢开口辱骂于你。”

江默却淡淡地道：“回去吧，我累了。”

百里清虚愣了一下，察觉到他不高兴了，于是收敛了脸上的暴虐，也不再有牵连无辜的想法，当即下令回程。

两人安静地对坐好一会，江默忽然开口道：“殿下，今日有些乱了分寸了。往日的你，不是这么容易被激怒的。”

百里清虚忽然抬头看着江默，看着江默额角的红痕，心疼极了。

“可是这事关你，一想到那些人想要伤害你，我就无论如何也无法保持理智了。我太在乎你了，江默。对不起，如果这件事我有让你生气的话。”

他开口说话时，像个十来岁意气用事的少年。

是了，他失去了十年的记忆，所以理论上，确实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江默心里软了几分。

此时他只觉得百里清虚将自己当成了好朋友，所以才这么对自己。

全然忘记了在百里清虚的眼中，他们是已经睡过了的那种关系。

江默温和地说：

“我没有怪你，只是在担心你。你忘记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了吗？不做一个弑杀之人。我很担心你，会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而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

“孤不会的。”百里清虚郑重其事的对江默陈诺。

江默也回以知心一笑，然后悄悄打开备用系统的任务面板，查看任务进度。

任务还在继续，请宿主再接再厉。

呵，果然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的承诺。

-

夜晚再次到来。

百里清虚有些心烦意乱地坐在床沿，迟迟不愿躺下。

最近不知道为何，他总是会陷入噩梦之中，偏偏那些梦又多多少少都与江默有关。

有时候是他和江默以及另外一些人一起骑马奔驰；有时候是自己孤独一人，充满了怨恨和疯狂寻找江默的身影；但更多的时候，是自己被表情狠戾的江默在不同的地点用不同的姿势压在身下的场景。

梦里的江默和现实里的江默不一样，现实里的江默，从来不会露出那么疯狂又失控的神情，最让他难受的是，梦里的那个江默看着他的目光，无时无刻都充满了厌恶。

有好几个深夜，百里清虚都是心悸着醒来，久久无法入睡，只能江默身旁，回想着江默平时看他的温柔的目光才能够缓解心中的不适。

他曾怀疑过这些是不是真实发生的，可是转瞬他又想，失忆的是自己，又不是江默。

如果那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那么江默又怎么可能用现在平和的眼神看着他？

毕竟梦中的江默是那么厌恶他，厌恶得半点都无法掩饰。

那眼神，无论看几次，他都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

那边准备躺下的江默看到他一副不想睡觉的模样，便随口关心了一句：“殿下还不困吗？”

“是不太困，”百里清虚忽然对他道，“江默，你能说说，以前孤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默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他在怀疑自己失忆的事情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江默含含糊糊地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提起做什么？”

在烛光的映照下，百里清虚的眼眸顿时暗淡了下来：“你以前，果然是讨厌孤么？”

江默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他的记忆早就已经全部清除了，以前的自己对百里清虚到底是怎么想的，已经不可能知道了。

只是眼下，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和百里清虚产生嫌隙。

他走到百里清虚的身旁，坐在离他有一米多距离的床沿。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你的印象并不好，你看起来……也很讨厌我。但是深入接触之后，我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你现在也不讨厌我了，不是么？”

百里清虚猛地回头看向江默，目光亮晶晶的：“你说的是真的？觉得我……很不错吗？”

江默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吗，世界上有很多在底层被痛苦压榨的人，那些人翻身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加不择手段去压榨别人。你不一样的。你当上了王之后，不仅没有和那些蛀虫一样的贵族同流合污，还想改变曾经和你一样可怜的人们的命运。这点，我就觉得你很了不起。”

百里清虚看着江默，眼眸越来越亮。

他安奈住心中激昂，目光灼灼地看着江默道：“江默，你……很特别。”

江默回以一笑：“你在我眼里也很特别。在别人眼里，以前的我们两个人是时刻盼着对方死的宿敌。可是你被刺杀昏迷的那次，我却一刻也没有想过要杀了你。因为我想看看，你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设想实现之后，这天下会是什么模样。而这种事情，我是万万不行的，但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江默！”百里清虚有些激动地上前抓住了他的双手，“你竟对我至此，我……孤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默装笑回应着，实现看着自己被抓住的双手，轻轻挣了一下，没挣脱。

而后他再次打开了备用系统的任务面板。

任务依旧在进行中。说明任务还没有完成。

他的笑容微僵。

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接下来还有十一个月多的世间。

没关系，还有很多时间。

江默这么安慰自己。

“殿下，天色不早了，快睡了吧。”为了让他快点放开自己的手，江默语气温柔地开口。

一提起睡觉，百里清虚就想起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噩梦，整个人一下子就蔫了，抓着江默的手也放开了。

看他状态不对，江默犹豫了一番，站起了身，还是在离开前开口问：“殿下，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百里清虚抬头。

江默看到他白皙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玉一样的光泽，那双平日里充满了威严和冷酷的双眼此时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像狗狗一样的眼睛。

江默心中一动，下意识抬手，差点就抬手揉上了对方的脑袋，等反应过来想收回的时候，又感觉那样太刻意，于是抬手假装咳嗽。

百里清虚立刻起身，关切地道：“怎么咳嗽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还是殿下先说说，到底怎么了？”

百里清虚面色低迷：“孤……最近总是会被梦魇住，时常半夜惊醒，往后便难再有睡意。”

江默微微皱眉。

自己几乎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跟在他的身旁，自以为他的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却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竟然半点没有察觉？

晚上睡眠太好看来也是个问题。

他思索了一瞬道：“通常来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殿下可以同我说说，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百里清虚曾经怀疑过自己突然失忆是不是江默所为，毕竟他失忆的那天晚上，只有江默在他的身边。

可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相处，他渐渐地开始相信自己失忆只是一个意外，毕竟这个世间不可能有让人失忆的药物。

况且就算是有，他也想不到江默会这样做的理由。如果江默只是想对付他的话，那么在他遇到刺杀昏迷的时候，江默就完全可以动手了。

他决定暂时相信江默，将自己突然失去部分记忆的事情提了提，但是并没有具体说自己失去了多少记忆和哪一部分的记忆。

而后他又说：“我在梦里，总是会梦见一些似乎是过去的事情，在梦里的我们，关系似乎很差。所以每次醒来，我都会因为梦里的场景难受许久。”

江默心中一跳，安抚道：“那只是梦而已，你看现实里的我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他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了？是意外，还是那个回溯丹因为不完整所以药效没有完全发挥？

“江默，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若是有你在身旁，说不定我就不会做那样的噩梦了。即便是做噩梦，那我在醒来后第一时间看到你，心里也会好受很多。”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江默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但是现在因为回溯丹药效不稳的事情心烦意乱，担心百里清虚提前回恢复记忆，所以便想着能够一起多待一些时间也好。

“好，一起睡吧。为了殿下不再做噩梦，以后我们都一起睡。”

他决定以后连百里清虚睡前也不放过的给他洗脑。

最好洗脑到百里清虚以后做梦都是怎么当一个贤明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