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迸裂,晖光落了你满身,淌出幻梦似的金色。
你一阵心跳,几近失语。
你抬手揪住他的衣襟,埋首在他胸膛上,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萦绕着你,叫人无比安心。
这一瞬间,你几乎想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从前做过一个梦。”你不愿抬头,声音有点沉闷,“梦里的璃月再不受战乱侵扰,繁荣安定,盛世太平,我望见你登高台,立万法,望见你俯首政务,独行人世。”
钟离的长睫颤了颤,眸光温柔地落在你身上,有点疑惑,却很耐心。
“望见春雨如酥的璃月城,你没有撑伞,在小巷中穿行,很落寞的样子。”
你低声问道:
“你怎么能那样难过?”
你抚上他的脸,声音轻的像是要化在晨晖里。
“我怎么会……放任你落寞。”
你想起很多事,想起初见时伸出的手,想起落崖时流淌的光,想起夏游青山,他微凉的手指落在发间,那个郑重又热烈的吻。
那样好的钟离,他该是光风霁月,如迸裂的天光,莅临尘世,一生顺遂,所求皆得。
他有这样热烈,坚定,纯粹的心意。
“你同我提亲时,我真的很欢喜。”你轻轻咬着下唇“钟离,我瞒了你很多事,我……”
温热的掌心扶在你的后脑勺上,他轻笑,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柔软,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我知道。”
他俯首,吻过你的发顶,耳语般的声音却好比重霄的雷霆,一声接一声,重重地落在你耳畔。
“我不会放手。”
云层掩去炽烈天光,浅白的金晖为他轮廓分明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光。
他要他的阿离无忧无虑,岁岁平安。
往后的年年岁岁,若有人唤起钟离的名讳,便会让他记得今日,记得少女提着灯,面若桃花,巧笑倩然,与他并肩行过人海。
记得她一袭白衣胜雪,叫玉壶失色,灯烛羞让。
记得她握着他僵硬又笨拙的手,接过轻薄的契书,仰面看他,粲然一笑,道:“好。”
记得她埋首在自己胸膛前,在一场没有自己的梦魇中,那样自责,闷声道:“我怎么会……放任你落寞?”
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近在咫尺,他不会放手。
此后年年岁岁,日升月落,春晖秋叶,他与她同看,朝暮与共,白首不移。
他们不会分别。
岩神摩拉克斯从不以言语动人,此刻却拥着他的月亮,眉眼低垂,语调轻柔。
“阿离,我承诺你永恒。”
永恒有多远。
山海同寿,日月同辉。
眼泪险些从眼眶涌出,你仰起头,双眸凝视着钟离,嘴角微微翘起。
“钟离,待灯会结束,我有话要同你讲……不,要同你们讲。”
你哽咽着,眸底却闪烁着释然的笑意。
“归终、若陀、流云、阿萍、魈……以及璃月。”
钟离神色温和,目光沉沉,轻轻摩挲你的脸。
“好。”
“……真怀疑你知道多少。”
钟离笑而不语,反问道:
“阿离很喜欢‘钟离’这个名讳?”
你忍不住白他一眼,心道果然,还是点点头,耐心地回答。
“喜欢。”
念起这个名字,就仿佛钟离在同你一遍遍告白,如一盏清茶,愈品,愈觉得唇齿生香。
“那便好。”
‘钟离’是他的承诺,是他一生所愿。
愿她此生无忧无虑,所求皆有所得。
你伸直手臂,捧起他的脸亲了亲,柔声道:
“早安,你一宿没睡,现在睡一会儿吧。”
“好。”
你放下心事,心中无比开阔,便也泛起疲惫的睡意,于是阖上眼睛,更沉的睡去了。
待怀中响起平稳的呼吸声,钟离慢慢睁开眼睛。
他轻轻将她放平,拉高被子,一直盖到她的下巴,又抚平被角,翻身下榻。
重重纱幔落下,掩去渐起的金晖,夜一样的静谧降临在这方寸之间。
院门被敲响,钟离理好衣物,从屋中走出,金眸瞥过房门,浅金色的流光和符文此起彼伏,将叩门声掩去。
若陀微微蹙眉,立在门后,见钟离出来,便走近几步。
“为何突然设置了结界?”
钟离和他对视,沉默了一下,眸光落在身后的伏龙树上。
“若陀,将伏龙树移走吧。”
若陀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伏龙树,有有点疑惑地回看钟离。
他正欲开口,一抹鲜亮的绯色拂过他的眼角。
钟离衣襟严整,一身玄衣,身姿笔直,端正严肃,只脖颈处一点嫣红,若零星落红。
若陀瞳孔微缩,爱惜不已的织金折扇自手中坠落,愕然地失了声。
“你这是……”
若陀的目光从他身后沉睡的屋子掠过。
钟离抬起眼帘,躬身拾起金丝折扇,瞥他一眼。
若陀本能地收回目光,一时失笑,接过折扇,同他一起走出庭院,小声揶揄: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还当你真刻板,是我小瞧你了。”
“提亲一事,你未同我说起过。”
若陀一顿,目露震惊。
“阿离同你提的亲?”
“……”
钟离面色如常,神情淡然,脚步较往日轻盈许多,闻言略一摇头。
“是我。”
若陀摇头长叹,眸含笑意。
“可惜,若你再慢几日,说不准璃月城要多出一座帝君像。”
钟离的目光扫过来。
若陀微笑不变,以扇掩去他的目光。
“日子乱了,那典仪可还要按原定来?”
“不必,尽早,待灯节结束,恐又要忙碌一阵子。”
若陀惊讶地挑挑眉,见他没有说下去,便也默契的噤声。
“摩拉克斯。”
两人行至月海亭,若陀突然唤他,钟离脚步顿住,回身看他。
若陀看着他,笑道:
“恭喜。”
远处传来悠远的报钟声,钟离微微一笑。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