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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鬼缠(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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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听你在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花云推开书房的门,怀里还抱着袋没有吃完的薯片。

正对着,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花载酒,他的针织衫上这什么星星点点的血迹,整个屋里凌乱的像是刚遭受的袭击。

她慌乱的向前想检查哥哥的伤势,可还没有走到,直接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滩血泊,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惊叫一声,也没管松手时薯片撒了一地,快步上前,踢过两边的碎瓷片,抓起花载酒握着碎瓷片的手,小心翼翼的掰开。

碎瓷又一次摔回地上,四散飞溅着,再也难以拼回原处。

她上前将花载酒扶起,顺便用身体挡住了花载酒投向血泊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疏漏了对方口中语义不明的喃喃。其实话语之间,更多的穿插的是南重楼的名字。

其实在花云进来那一刻,南重楼的身影在他面前如泡沫般消散,那声音也随之消迩。花载酒的手在胸前下意识的抓握了几下,重见爱人的喜悦,在此刻褪去。

冷静下来,对方已死的消息在脑子里生根发芽。一股寒意从头到脚飞速的蔓延出来,整个身子登时僵了个大半,习以为常的将刚刚的一切又推给幻境。他垂着头,任由妹妹把自己带着坐到椅子上。

“你回来这么多天,怎么也没见你说过重楼?是他跟你说的,我前两天的状况对吧?”

角落里,刚才还在试探向外延伸的那菌丝,此时老老实实的缩回了角落的远处。花云扶着哥哥坐下,神色不变。见着对方再也没有动的意思后,才又起身去门口收拾那摊,刚被自己弄洒了的薯片。

屋里只剩下打扫薯片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

“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我是不是病又重了?”

两人的声音混在了一块,可花云还是很清楚的听到了哥哥的问话,她顿住了动作,向哥哥的方向扭过,眼睛瞪的很大,几乎都有一点惊恐的看到了哥哥微红的眼眶。“哥?”

“你说我是不是病又重了?怎么刚想起来,就看见他了呢?”花载酒半趴在书桌上,喃喃自语。“大红的婚衣真好看啊,只是缝合线,让他显得有点破破烂烂的。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他刻意偏着头,没有看花云,没有枕的那只手向一旁的柜里摸过去,掏出了一瓶药,也没看用量,拧开了瓶盖,就往嘴里倒。

“你疯了!”

他手里的药被花云猛地扑上去抢走,他这才微微抬起头看向妹妹,扯出一抹笑,惨淡的表情,正好配上那张苍白的脸色。“可是能怎么办呢?我救不了他,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救不了他。”

听到这句,花云的脸当时白的像鬼一样。唯一能做的,只是死死的握住哥哥的手,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却几乎不敢再听花载酒剩下的话。

可这一切不因为花云的拒绝而停止,花载酒开了口,这一次,他的声音很稳,稳的充满了浓厚的死寂,微微上扬的尾音,不同于南重楼的邪佞,倒更像是一副勉强强撑的调笑。

“可是能怎么办呢?我不想再看他死在我面前了。上次是车祸,这次是分尸,下次是什么?是溺亡吗?还是上吊啊?”

花云看着哥哥,嘴唇蠕动,说不出话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她开始埋怨起那个将他分离出来的本体。因为他她也明白,南重楼不在,面对花载酒的崩溃,她什么也帮不了。

另一边的南重楼,自然也是同步到了这边的状态。

此时,女人和他的父亲在他的刻意放纵下,早已离开。

他在确保那两人对于花载酒没有任何威胁之后,这才有空,将注意力分了一部分到花云身上。看着爱人的状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光想着爱人这样可以受到照顾,却遗忘了厉鬼对人情绪产生的影响:易怒,多疑,恐惧,害怕……

这让他本就数不清的罪责,此时又多加了一层。

池子上又蒸腾起了黑雾,瓷白的菌丝又一次飞扑潜入池中,连接上南重楼而今这具半坏不坏的肉骸。

明明知道自己离开池塘是个什么下场,他却还是冲动的向前,抬脚准备离开池塘,本着侥幸心理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可是踏出一步,身子又开始四散崩解,被菌丝和黑雾带回池塘边缘重新粘合。

因为锚点,他留下了魂魄。而锚点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他的主人,所以他才会遵从对方潜意识的选择,不管自己愿不愿意。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花载酒的允许,他出不去。明明是可以为祸一方的厉鬼,却在此时,只能自囚于小小的池塘。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他的身体破裂又重组,最终只能宛若困兽,躺在池中。那眼眶之中流出的血泪,很快就被池水稀释,成了整个空间的一部分。

他又何尝不会怨恨自负的自己?只是此时的他,别说见对方,就连出去都是一种奢望。

以他的细致程度,哪会想不到,他离开后花载酒是什么样子。他当然知道,只是他过于自负,觉得这世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以和花载酒长长久久。

可现在他又是什么样子?别说长长久久了,他不仅保护不了心上人,更是害的对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潜意识里的畏惧排斥,还把花云分离出来,收拾这一堆烂摊子,想想都可笑。

南重楼胡思乱想着,就在这时,他接通了花云的链接。他闭上眼,终究还是默许了对方的坦白。

而另一边的景象,何尝不是另一部可笑又怪诞的默剧。

她无声的在花载酒旁边坐着,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牢牢的控制住花载酒的手。

花载酒也没有挣扎,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突然花载酒发出了一声轻笑。

还没等花云反应过来,他直起身子,不再逃避妹妹的眼光,抬眼看向妹妹,眼睛亮晶晶的,说出的话,却让人在骨子里发寒。

“我想见他,阿云,你让让我,好不好?”

花云看着哥哥那张脸,此时只觉得无比的陌生,不管是本体还是他,这都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

看着面前一心求死的脸,她甚至有些恍惚,这真的是她哥吗?

她险些没有维持住拟态,周围的环境在此刻呈现了微微的扭曲。可对峙的两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了这些细节。此时的她在花载酒那张似哭非笑的脸上,恍惚的看见了南重楼的影子。

他们都在痛苦着。

这一切都没能持续太久,她还是没能忍受的下去,转过头,逃开和花载酒的对视,声音放的很轻。

“他没想死的,他想和你长长久久,他是认真的,想让你长命百岁,也是认真的。你也让让他,就当是全了他的遗愿,好吗?”

“遗愿?”花载酒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笑的很大声,他没有改变自己的坐姿,只是逃避的闭上眼,却也没能挡住泪水的滑落。“你让他当面跟我说,别管死了,活着,他先在我面前再说这些!活着的时候他管我,那是我愿意。死了的人,他有什么资格管我!”

当面,花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道救命稻草,攀着花载酒的衣袖,对着他几乎想要跪下,可对方却宛如神像般端坐,精美却没有灵魂,只是不住的发笑,笑声刺得花云骨头疼。“如果我说你见到的南重楼,不一定是假的呢?”

花载酒笑声停了,愣愣的低头看她,他的眼睛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甚至比花云眼中的死气还重。

他像是没听懂一样,轻轻的呜了一声,也没有管脸上不断滑下的泪珠,伸手把妹妹扶了起来。看着妹妹,眼睛在哭,嘴却咧得很开,笑得刻意且虚假。“好啦,不用哄我的。他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

他死了,死无全尸。甚至连个追悼会都没有……就连他最后一面,别说见他……我竟然连他本身都忘了……他该怨我的……

“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他只是没法来见你!”花云的声音猛地拔高,脸上滑下豆大的汗珠,却也只能失望的看着哥哥无动于衷的表情,最终也只是泄气,半蹲在花载酒身前,严肃着表情,语调又轻缓的带了些轻哄的味道。“所以哥哥,我陪你,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可对方依然空洞的看着他,像是一具早就坏掉的人偶。花云不知道对方听进去了多少,可此时她已经毫无办法,只能强忍着泪水,丝毫不敢将自己崩溃的情绪一起展露在对方面前,生怕对方出事。最后只得用颤抖的手顺着花载酒的胳膊向上,擦去对方脸上无意识流下的泪水,

“他只是被困在一个地方了,我们找一找和他有关的东西,就能把他救出来了。哥,他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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