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水穷从凌云宗内逃出,整个宗门都乱做一团。
纪云起叫上几位十几位师兄弟一起出去找人,赵清海听说了此事,却只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没有帮忙。
纪云起第一时间想到槲樾,便立马动身往魔界赶去。
“什么?!”
槲樾唰地一下站起身看向纪云起大声道。
纪云起一副焦急的模样看着对方,忙问道,“先不说这些,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听方才槲樾的语气便能听出他并不知道祁水穷离开凌云宗的事,自然也不用询问他对方有没有在魔界。
槲樾却只说道,“那都多久之前了,他跟我学完易容术就离开魔界了。”
见打听不到消息,纪云起只好放弃,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拦住。
拦他的人正是闻人羽。
没错,闻人羽半年来几乎都和槲樾“厮混”在一起。
他问道,“发生什么了?乐乐为什么要离开宗门?”
他可能不了解祁水穷,但他了解佟乐。在他的印象里,佟乐是绝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不打招呼离开的。
纪云起目光躲闪,又像是焦急,似是不愿说实话,许久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不断让对方放自己离开。
闻人羽却是一点也不松懈,没了往日的近人,面上满是严肃。
眼看着耗下去对方也不会放自己离开,纪云起视死如归般说了实话。
“他知道一百年前那件事了。”
闻言闻人羽心里咯噔一下,犹豫着问纪云起,“你……和他说了?”
纪云起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见状闻人羽只觉得完了,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再次问道,“照我和你说的和他说的?”
纪云起虽不解他这样说的原因,却还是点了点头。
“靠!”他忍不住低声骂出声。
槲樾一脸狐疑看着他,“你怎么说的?”
闻人羽却是没回答对方,只道,“之后再说,先去找人。”
当务之急是找人,槲樾也只好放弃,但心里却是有些犹豫。
三人齐齐出了门,不远处楚镜黎正往这边快步走来。
纪云起看见人,心中一喜,忙迎上去想问问对方,却是在对方靠近的一瞬间生生挨了一巴掌。
他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面上是震惊,不解,疑惑。
槲樾在一旁看了,心中却是暗暗高兴。
没等纪云起开口说些什么,楚镜黎便先开口质问。
“你他妈是做了什么混账事?!”
纪云起被打的一懵一懵的,全然忘了讲话。楚镜黎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他要是出了一点事,你他妈给老娘等着!”说罢转身离开,没给纪云起留下一个眼神。
纪云起还杵在原地没动静,槲樾走到他身旁,面带微笑,却是用警告的语气道,“不光镜黎,我也不会放过你。”说罢便越过他径直离开。
闻人羽虽然可怜纪云起一秒钟,却还是心疼媳妇追了上去,没给他留一个眼神,只留他一人站在风中凌乱。
现在祁水穷可能去的地方只剩下冥界,几人齐刷刷往冥界赶,没有一刻停留。
几人到了冥界便被人带去见了祁之逸。
现下祁水穷还没有肉身,仍是一只鬼,即便是没在冥界,他们也认定祁之逸能够找到他。
因此在对方告知自己祁水穷没在冥界后,闻人羽毫不犹豫说道,“你现在是冥尊,一定能找到他的位置。”
谁料祁之逸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平静说道,“我是能找到鬼的位置不错,只是水穷是前一位冥尊,实力本就在我之上,根本没法探测他的位置,你们还是另寻出路吧。”
姗姗来迟的纪云起正好听见这句话,心中莫名生起一团火,当即上前道,“现在他不见了你倒是一脸淡定,怎么?得了冥尊的位子就忘了主人?”
他这话说出来,明眼人也能听出这是一句气话,却是让人莫名嫌恶,都没说话,面带鄙夷地看着他。
祁之逸忍不住轻笑一声,不急不缓说道,“云起仙尊哪儿来的脸指责我?水穷跑了,不应该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吗?好好的他怎么会半夜不打招呼离开凌云宗,你要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会离开吗?!”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激动,眼底更是蓄满怒火。
纪云起一时愣住,僵在原地不说话。
祁之逸瞥了他一眼,嘲弄地一笑,没再看他,转而看向槲樾,冲他微微点头,也不知是在传达什么信息,对方竟也点头回应。
一群人找了一天一夜,却都是一无所获,大家都倦了,也就没再动身去找,只认为这事算是彻底结束了,只纪云起还在继续四处寻找。
他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离开冥界是祁之逸对他说的话。
“要我说,他离开你就是最好的选择,你这样找他,也只是给他徒增烦恼罢了。”
他连找了数日,最后还是因体力不支晕倒。
因这事闹到上界,上界那位安晚仙子也知道了此事,便偷偷跟在他身后。见他晕倒,当即上前扶起他。
待到他再睁眼醒来,已经回到了凌云宗,身旁谢安晚趴在床头已经睡着了。他心里一惊,忙起身将人叫醒。
谢安晚迷迷糊糊醒来,便见纪云起站在身侧,心中一喜竟是直接一把抱住了对方。
正在这时,槲樾推门走进屋,正巧看见这一幕,顿时脸沉了下来。身后跟来的闻人羽也瞧见了这一幕,脸上质疑看着他。
纪云起见状,只轻轻将抱住自己的人推开,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
谢安晚察觉有人进来,也急忙整理了下衣着转身看去,便见槲樾阴沉得不像话的脸,一时吓住不敢说话。
槲樾看着两人,眼里满是戏谑,嗤笑出声,“云起仙尊倒是快活啊。”
见是误会了,纪云起开口解释道,“不是……”
没等他说完,槲樾便往前走了一步质问出声,“不是什么?”
他再次抬脚,慢慢往前走,说道,“芩桉和我说你为了找乐乐因体力不支晕倒,不过现在看来,怕不是找仙子晕倒的吧?”
闻言纪云起眉头微微蹙起,声音沉了沉,道,“魔尊,事关他人名声,还请注意措词。”
听他这么说,闻人羽简直想扇他一巴掌。
谁家好儿婿当着家长面护着别的女人啊!
他使劲冲对面那人使眼色,却都被一股无形的屏蔽罩屏蔽掉——对方完全没看过他一眼。
槲樾察觉他的动作,转头瞪了他一眼,他便顿时焉了下去,没敢再帮纪云起。
转过头,槲樾打量了下谢安晚,问道,“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闻言谢安晚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突然想到什么,闭了嘴,没再说话。
难道告诉对方是自己喜欢云起仙尊自己主动抱上去的吗?那样的话先不说自己的名声,云起仙尊一时也没推开,不仅解释不了什么,反倒是坐实了罪名啊。
见人没解释,槲樾轻笑出声,“好,既然你们谁都解释不了,这样,乐乐也跑了,你们和离吧。”
“不行!”纪云起下意识出声反对,说完明显他也是一愣。
槲樾闻言转过头冲他轻一挑眉,“怎么?想解释?可以,你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考虑考虑。”
纪云起却是没解释,平淡说道,“你凭什么替他同我和离。”
“就凭你亲手杀了他差点让他灰飞烟灭,而他的那一丝魂魄,是我亲手保下的。”
纪云起一时僵在原地,没说话。
“怎么,没话反驳了?”槲樾轻笑一声,说道,“那便和离吧,和离书也不用写了,反正,你也没给过他一封婚书。”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没再看那两人一眼,闻人羽啧了一声,跟着槲樾离开了。
纪云起看着槲樾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恍惚。
没给他婚书吗?
宴请了百家,昭告了天下,却偏偏一封婚书没给他。
纪云起当时是怎么同祁水穷说的?
“不过一封婚书罢了,少了便少了,少了一封婚书不影响的。”
“仙尊。”一旁谢安晚犹豫着喊了一声。
纪云起转头看向她,说道,“抱歉,害你被冤枉了。”
闻言谢安晚身子一时僵住,看着纪云起,不禁皱了皱眉,狐疑问道,“仙尊不怪我?”
纪云起却是莞尔一笑,轻声道,“安晚仙子想多了,此事本就不怪你,是我害得你被辱了名声。也怪乐乐,怎么就不打声招呼就跑了,莫名生了这么些事。”
谢安晚看着眼前这人,他似乎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云起仙尊,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云起仙尊。
他喜欢的是那个彬彬有礼,却十分维护自己爱人的那个云起仙尊,怎么会是现在这个一言不合就怪罪自己爱人的仙尊?
她印象里的云起仙尊,是那个为了爱人守身百年,便是自己去找他也会让自己离开的云起仙尊。那样好的仙尊怎么回事现在这个……顾及其他女子却贬低自己伴侣的人呢?
她有些恍惚,身子往后倒去,纪云起见状忙上前想扶住对方,却是被她躲了过去。
她看着眼前这人,全然没了以往的爱意,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想质问对方究竟是谁,却终是没说出,匆匆告别便离开了凌云宗。
另一边,槲樾同闻人羽告别后便径直往冥界赶。
“魔尊。”祁之逸边说边对槲樾做了个揖。
槲樾却是没在意这些礼节,摆了摆手忙问道,“小乐乐呢?他在哪里?”
祁之逸冲他微微一笑,道,“跟我来。”
说罢抬脚往外走去。
两人走到祁水穷之前在冥界住的宫殿,推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满头白发,一袭白衣的男子,而那张脸,正是祁水穷。
两人进去时,他正在看书,听见动静便抬头看向门的方向。
四目相对,槲樾唰的一下跑到祁水穷身前,他语气里似乎是责怪,却又像是担心,“你想走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突然失踪很吓人的。”
祁水穷对他吐了吐舌,笑嘻嘻说道,“这不让之逸带你来了嘛。”
槲樾抬起手。
真想一巴掌拍他头上。
可落下时却又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没受伤吧?”
祁水穷摇了摇头,道,“我跑得可快了,怎么可能受伤?”
槲樾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他,没说话。
事实却非如此,那日祁之逸看见他时,他身上的青衣满是污泥,身子更是虚弱得不行。
那日祁水穷离开凌云宗后,径直去了冥界,回到了此处。
他推门走进屋内,里面物品的摆设没有变,装修依旧是他喜欢的风格,只是他没注意到这些,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稳固魂魄中断,不仅半年来的努力功归一溃,对他造成的伤害也很大,逃回此处,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拖着虚弱的鬼魂径直往屋内走去,身后的门却是突然被人推开。
他感觉好累,便没有转身看来人是谁,也不知什么原因,他竟是莫名相信祁之逸不会让外人踏进这里一步,而身后那人正是祁之逸,他几乎是看见祁水穷背影的一瞬间,抬脚快步走了过来。
他手抬在空中,却是没有碰眼前那人,只看着他,轻声说道。
“你……”
祁水穷费劲地转过头看向他。
“之逸。”
他声音带着哭腔,又有些颤抖,声音小到便是将耳朵凑近也很难听见。
祁之逸却是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看见他满是污泥的青衣以及惨白的面容,心脏刺痛了一下。
他一把拉过祁水穷抱进怀里,声音有些颤抖地在他耳边回道,“我在,一直在。”
祁水穷终于忍不住,整个人无力地趴在他身上,所有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发泄口,泪水不断往外涌出。
“之逸,之逸……”
祁之逸紧紧抱着他,不断重复着“我在,我一直在。”
怀里的人也不知哭了多久,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叫着他的名字。
他也没有去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他会一直在,会一直在他身后。
不知哭到什么时候,只知道最后祁水穷哭得没了意识,整个人无力地倒在祁之逸怀里,耳边时不时传来他的小声的抽噎声。
祁之逸将人整个打横抱起走到床榻边,没有立刻将人放到榻上,而是小心翼翼替他褪去外面沾了污泥的外衣,这才将人放到榻上,给他盖好了被子。
完事之后他没有选择离开,坐在床边,静静守了一个晚上。
半年前那天晚上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那句话也不断在他耳边回荡。
他只知道,这件事,纪云起脱不了干系。
眼底慢慢浮现怒意,仿佛下一秒便会将纪云起碎尸万段。
次日纪云起一行人便找了过来,他应付了几人之后便立刻回了宫殿,他站在屋外,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敲了敲门,屋内传来祁水穷的同意的声音,他这才推门走进去。
他一直低着头,将门关好,这才抬头看向祁水穷,那一瞬间周遭空气都静了几分,他身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他的头发,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