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辰走了两步，满脸大汗，快支撑不住了。

助理十分体贴地调整镜头，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另两名助理小心翼翼地扶着韩星辰的脚脖子，继续往前走。

威廉姆“嘿嘿嘿”笑，“叫他乱说话，厉上校干得好！”

柔煜川道：“把他们赶走。”

“啊？”威廉姆觉得还没看过瘾，“韩星辰这一步步，都是厉上校对您的爱啊！”

“脏东西。消毒整个走廊。”柔煜川扭头进了舰桥。

威廉姆懂了。

柔教授是认为韩星辰这个脏东西，如此卖力地大做文章，是在玷污二人的绝美爱情！

他决不能容忍，招呼上几个安保人员，冲上去连拖带拽，把韩星辰和他的助理们从紧急通道轰走，然后带着人在走廊上狂喷消毒水。

江皓君本来打算再叮嘱加登几句，结果被消毒水的味道熏得受不了，赶紧走了。

终于送走这尊大佛，加登回到舰桥，对柔煜川苦笑。

柔煜川问道：“江代表怨气很大？”

加登有点意外，“您不必在意。”

“哦，麻烦加登副指挥官了。”

“……”加登笑得更苦了，很想说自己只是客套一下。

柔煜川在舰桥转悠一圈，站在巨大的舷窗前，眺望着远方的神之领地。

“目前为止，依然毫无动静，继续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加登来到他身后，低声说道，“尽管大家都很清楚那些血泪教训，也有菲尔丁他们三个人生死未卜的事实摆在面前，但难免有人抱有侥幸心理，认为会死的人绝对不是自己。”

“通知下去，再收集一周观察报告，根据情况开始行动。”柔煜川道，“神迹号上的供给足够三年。”

“您这句话如同一颗定心丸，”加登笑笑，“做为神迹号第一副指挥官，我会尽力安抚好船员的情绪。”

柔煜川点头，去旁边的小会议室，与核心成员线上优化计划表。

“滴滴滴——”

屏幕上跳出警报，他打开看。

模拟训练室内，厉烨舟正在根据操作要点进行练习，神情专注。

周围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记录操作内容的设备。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柔指挥官，我是后勤部的老魏。”

柔煜川关掉监控画面，“进来。”

门开了，自称“老魏”的中年男人对他欠欠身，“柔指挥官，我们后勤部刚调试完仿生人的程序，开始提供全新的保健服务，通过穴位按摩，可有效缓解疲劳，请问您需要吗？”

柔煜川冷不丁地想起那双在自己肩膀上揉捏的手。

弄一些破烂伎俩，让自己的存在感无处不在，打造出完美爱人的形象，消除他的戒备吗？

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练练驾驶技术。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需要，谢谢。”

“好的。”老魏立刻关上门。

柔煜川又打开监控，厉烨舟依然在心无旁骛地练习中。

他观察厉烨舟的操作，他学得很快，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看到了进步。

他很清楚厉烨舟这么刻苦努力的真实原因。

“你们以为这样就就能取代我吗？”他冷冷地笑道，接着在群聊里打下一段话——

【观察九十六个小时，如若无误立刻进行第三次登陆。】

柔煜川处理完工作，回到休息室，一进门就看到厉烨舟抱着熊猫玩偶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

这类驾驶训练虽然是在模拟状态下完成，但撞击、坠毁的真实感过于强烈，依然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力，超强抗压能力以及充沛的体力，所以相当损耗精力，95%的驾驶员连续操作的极限是一个小时。

团队中另外一位驾驶员——澹台探珠，最长训练时间仅有一个半小时。

而厉烨舟坚持了三个小时。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刚躺下来，一只“大螃蟹”张牙舞爪地冲过来，钳住他的左手。

柔煜川反握住他的手，默默用力，给他点疼痛教训才好长记性。

“唔……”厉烨舟低低地痛呼一声，下巴搭在床沿上，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回来了……”

柔煜川继续加力。

厉烨舟的指尖被捏得发红，没再挣扎叫疼，眨了眨眼，清醒过来，十分虔诚地盯着相握的手，“宇宙最强驾驶员，柔煜川大师的手，请赐予我力量吧！”

对于他的卖力表演，柔煜川神情淡漠，揶揄道：“要不要再上三炷香，磕三个响头？”

“嗯……”厉烨舟长吟，“……用你的香烟代替可以吗？”

“不行，快没了。”

厉烨舟撇撇嘴，“你等着，我去借三根。”

柔煜川拽住他，“驾驶星舰主要靠的是脑子。”

“哦——”厉烨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凑上来撩开柔煜川额上的头发，在眉间印下一个吻，“柔煜川大师的脑子，请赐予我力量吧！”

温热的气息轻轻扫在睫毛上，痒痒的，很舒服。

几天下来，柔煜川越看越觉得好笑。

在军团时肆意妄为惯了的厉烨舟啊，真是难为他现今更花样百出地演“痴情”人设了。

他“配合”演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不喜欢厉烨舟过度入侵自己的领地，所以用力抵住他的胸口。

“小把戏闹够了没有？”他低声呵斥，“你以为你卖蠢的样子很可爱？”

厉烨舟压住那只抗拒意味明显的手，嘴唇略略擦过眉眼，又在那颗泪痣上亲了亲，注视着清湛又深邃的眼眸，“好像有点用，我感觉我脑子里有……”

柔煜川打断他，“果然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触手怪在你脑子里有了爱情结晶。”

“啧，柔教授怎么满脑子爱情结晶？”厉烨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悬在他的身体上方，惊喜问道，“你是不是……”

柔煜川道：“你先怀个孩子给我看看。”

“嗯？”

怀孩子，先需要……

厉烨舟默默攥紧拳头，克制身体里如火山喷发般涌出的某种冲动。

可是身下的人太诱人了。

昏黄的灯光为白净的皮肤染上一层暖意，连素来冷意森森的眸子也变得柔和了，虽然只有一点点，却也叫人想沉入这片难得温柔的海洋中，醉生梦死。

更要命的是睡衣的第一个扣子没扣好，本来就是宽松的小V领版型，松散开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不说，半截子精致锁骨若隐若现，引诱着人一探究竟。

好想咬一口……

鼻子好疼……

厉烨舟捂着鼻子，决定放弃这个危险的念头。

他水蛇一样扭动着滑下床，跪坐在床边，又重新牢牢地抓着柔煜川的左手，“其实是我脑子里有了一些想法，关于驾驶技巧的。”

提到这个，柔煜川睡意全无，撑起身子，盘腿坐着，“哪些？”

厉烨舟顺势靠上他的膝盖，在床单上戳着小坑，有点委委屈屈，像个没人要的小狗。

柔煜川视若无睹，厉烨舟无非是埋怨他把工作看得比人重要。

是啊是啊，不然呢？

厉烨舟戳了几下子，便开口了，说的是正事，“我认为，不仅是传感器与驾驶系统的运算速度问题，紧急闪避系统也存在1%的误差。”

“恭喜你发现了。”柔煜川有些意外。

神迹号搭载的系统代表着奥德茨最高的科技、军事水平，但世上没有完美之物，再强的系统也存在一定的缺陷，绝大部分星舰驾驶员发觉不了，即使觉察到，因能力有限，仍必须依赖系统的判断。

小小的1%的误差，也足以舰毁人亡。

厉烨舟道：“虫洞里的情况非常理可以解释，存在太多变数，所以我想从你的经验里知道当系统与自己的判断不同时，应该如何抉择。”

柔煜川转开视线，望着休息室昏暗的角落。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驾驶要点的核心之一。

他轻声道：“厉烨舟，我教给你这些，是为了791个生命，及其身后的家庭。”

轻飘飘的一句话跟针一样扎人，厉烨舟蹙眉，“为什么不包括你自己。”

柔煜川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不需要你。”

厉烨舟抱住柔煜川的腿，蹭来蹭去，贪恋着膝头的一点暖意，冷哼：“我单方面需要你。”

毛茸茸的大狗头，越蹭，越得寸进尺。

眼见着离敏感部位越来越近，柔煜川不客气地给上一记爆栗。

“唔——”

狗头吃痛，开始凄凄惨惨戚戚地嘤嘤嘤。

厉烨舟抱着脑袋，东歪西倒，“柔教授下手好重，等下把我也打失忆了。”

“我可以专心教探珠了。”

可恶的无情的坏蛋柔煜川。

厉烨舟转了转眼珠子，不装了，眉飞色舞道：“幸好我练就了铁头功，柔教授又不舍得真打我……”

“废话免说，留给你的时间只有一周，仔细听我说。”柔煜川拿出平板，打开模拟场景，指出其中标红的点，解释给厉烨舟听。

说完，各自躺下。

厉烨舟又抓住他的手腕，隔着手表仍能感觉到一种粗糙的厚实感和灼热，他道：“你说过，就一晚。”

“我试了不行，不然不会你一回来就醒了。”厉烨舟略显疲惫地嗓音低沉沙哑，手掌抚过手表，到掌心，再到微微凉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探入指间，收紧，“再续一晚吧……”

话音落下，鼾声响起。

厉烨舟是真的累了。

柔煜川望着昏黄的天花板，慢慢地闭上眼。

神迹号上的一切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中，面对毫无进展的观测结果，进入倒计时的第三次登陆叫人热血澎湃。

在众人数着倒计时过日子，等待公布名单的时候，做为安全主管的厉烨舟独自坐在模拟训练室内，看着新邮件加粗的字体。

在等待将近九十六个小时后，贺渡终于回信了。

他毫不犹豫地点开——

【厉先生，可以把煜川还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