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加悦短暂地听见了浴室的水流声，她猜不准T067在里面做什么，直到看见他出来，身上的衣服褪了一半，只剩下把白毛衣和裤子，她神经一跳。

“你做什么？”姜加悦想入非非。

“我想休息。”

哦，她想多了。

T067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叠不算厚的毛毯，铺在地板上，随即便躺下闭目敛息，他没再跟姜加悦搭话，或许他连呼吸都是错的。

姜加悦在床上不开心坐着，将双手插在胸前，直愣愣盯着地上的T067看，满腔脾气没处发泄，还要问：“你又不是人，你会睡觉吗？”

空气中只有无边的沉默。

好，T067居然敢对她冷暴力，她从来没有应对过这种状况，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窗外，天幕漆黑，墙上的钟表即将指向十二点。

姜加悦只好先起身去关了灯，回到床上，装作相安无事度过这夜晚。

T067没有呼吸。

她感觉他存在，又感觉他不存在。

她莫名想跟他对话，却明白自己拉不下面子。

姜加悦慢慢熟睡了。

半夜她不停踢被子，像是做了不好的梦，整个人在床上动来动去，极不安稳。

她“咚”的声滚到了床下T067睡的地毯上。

尚在待机的T067被恍然惊醒，看姜加悦压在自己身上，本想着抱她起来，重新安放回床上，怎料下一秒她的双手紧紧锁住了他的腰，头向胸口处不停地蹭。

“哥哥，不要走……”

她梦见了应许之的离开。

软软的一句话令T067的身体彻底僵住，对万事万物丧失了辨认能力，他没有哪一刻像这刻一样，想让姜加悦离开自己。

她梦里梦的，嘴上念的都不是他，是应许之。

但他推不动她，亦阻止不了她拼命地想拥抱“应许之”。

T067认命了。

天花板空空荡荡，他看那儿看了整整一夜，再没合过眼。

姜加悦自此在他的怀中睡得非常安稳，呼吸变得匀畅起来。

清早，T067在姜加悦醒来的前一秒钟闭上眼睛。

姜加悦发现自己在T067怀中时简直难以置信，几乎是瞬间坐起了身，满脸惊骇。

T067佯装被她的动作吵到转醒。

姜加悦对上T067的目光，结巴道：“我、我为什么……会这样，被你抱着？”

“可能你掉下来，刚好在身边。”

“可你抱着我。”

“真的么？”T067反问。

姜加悦迟疑住，好像刚才是自己的手搭在T067身上的，“不可能！我就算死，也不会这样抱着你。”

“加悦，”T067眉眼低垂，“我不会记得。”

“最好是。”

T067替姜加悦理了理她额前挡住眼睛的一丝头发，轻声对她说，“我得先去学校了，我把手续办完，晚上接你回去。”

姜加悦坐在原地，看T067在房间中来来回回走动，在关门离去的前一刻说，“记得把桌上的早餐吃掉。”

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T067走的急，临时做的。

然而尽管是这样，这也是姜加悦近些日来的唯一一顿早餐，要知道她个人作息从来不会按时按点。

不过，她才不会为一顿早餐而感激他。

等她回到住宅，T067对她来说便没有丝毫用处。

姜加悦在宿舍没有任何行李要带走，原本买的那些生活用品也全都丢掉不要。

T067在办完手续后，在住宿区外等姜加悦。

姜加悦刚坐上车，就很不高兴，她灵敏的鼻子不会放过任何细节，“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女人的香水味？”

“女领导的办公室有点香味很正常。”

T067这才意识到，在给姜加悦签署走读最后一项程序，女领导去书架上拿钢笔的时候，脚下踩滑，眼见就要摔倒，他伸手扶了她，那样近的距离，味道可能是在那时沾上的。

“骗子。这明明是大牌新上市的香水味，她神经病才把整个办公室喷满，熏死人。”

“加悦，说话注意点。”

姜加悦听到他为别人呵斥自己，瞬间冒了火，“我不喜欢注意。”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弄上的。”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又不是我的谁。”姜加悦讽刺道。

正准备发动车子的T067所有动作停了下来，他蹙着眉转头看向姜加悦，思绪乱乱的，不理解她到底要对他表达什么。

姜加悦坚定地回望他，误以为他有罢工的意思，晓得是自己哪句话刺到了他，傲气表示，“你以为我非要你送我回去吗？我自己也可以，再见！”

她摔了车门转身就走，表演得没有丝毫眷恋。

“加悦——”他急忙唤她名字，却已经叫不住她。

T067追出去也不见姜加悦的身影。

他低下头细细嗅自己领间和手腕上的味道，T067黯然想，那么淡的香水味她都闻得见，是多讨厌？

寻不到姜加悦，他开车到郊外别墅，特地等了她许久，直到看见她回家的身影，才放心离去。

宽敞的房间内，回荡着清冷的风。

姜加悦尝试自己好好生活，在家用账户上的存款购置了大量物品，隔日大门口全是送货的车辆。冰箱里T067为她准备的存货已经全部吃完了，她迫切地想找到那些东西的代替，尤其是甜品，可一一尝了遍后，全都索然无味。

休息日的早晨，好友陈雪按响了别墅大门门铃。

刚睡醒的姜加悦让系统给她开了门，然后迷迷糊糊地坐在沙发上蓬乱着头发等她进来。

穿着一身白裙，妆容清淡的陈雪被姜加悦的样子给吓到了，“你怎么了加悦？”

姜加悦耸耸肩，不当回事，“没怎么呀。”

陈雪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姜加悦，“你嘴边有蛋糕屑，还有你满眼的红血丝，多久没睡觉了？”

“嗯？是吗？”姜加悦擦了擦嘴角，还真有，又说，“我凌晨四点睡的，刚醒而已。”

陈雪摇摇头，认为她这样的状况十分糟糕，转头便想寻找应许之的身影。

哪知房间空空荡荡，这才注意到室内室外都是满目狼藉。

“你哥哥呢？”

“死了。”

“哈？”

“他离开了我。”

“他离开……”

姜加悦并不愿过多透露关于T067的事情，明明只是想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然而每说上一句跟他沾边的话，嘴角就向下撇一分，于是当即换了话题，“来找我什么事？”

陈雪说了自己弟弟在明天过周岁生日的事情，她想邀姜加悦来参加生日会。

姜加悦揉了揉眼睛，说好的

“今天记得早点睡，你这样不行。”陈雪又道。

“我知道了，我又要睡了，你自己看着玩吧。”姜加悦把沙发上的毯子蒙到眼睛上。

陈雪叹了口气，粗略替姜加悦收拾了翻屋子。

本来想找她出去逛街的，但现在看是不行了，便再未逗留。

这天，姜加悦在沙发上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已是半夜，她来到衣橱前挑选明天该穿的衣服，挑了一件裁剪利落，设计简约的砖红色纱裙，穿上后又开始化妆。

连续几天作息不规律的她，面色泛黄，连着上了两层粉底液才遮住。

化到中途时，她打了个喷嚏，发觉鼻子有些不通，感冒了。

着装好，外面的天色尚懵懵亮起。

她坐在天台等陈雪的电话，看别墅顶楼好外面好外面的街边路灯统一亮起。

好几个小时过去，陈雪的通讯消息终于来了。

她说她家的车在屋外的路边等她。

姜加悦穿着一袭红裙，脚踩着高跟鞋，慢慢从大门走向了陈雪停在路边的车，她来时的模样明艳动人，陈雪和司机看怔了片刻。

“走吧。”姜加悦坐上车对陈雪说。

陈雪示意司机开车，虽然自动驾驶系统现已运用得流畅无阻，安全性高，但家中有点财势的人家都会雇个司机，他们将这滑稽地称为“人总归比机器懂人情”。

“你知道吗？”陈雪凑近姜加悦，“你今天像个失落的公主。”

“为什么是失落的公主？”姜加悦不明白，公主就公主，干嘛要加上这样的形容词。

“因为你浑身透着忧郁的气息，不开心。加悦，我已经很久没见你开心了。”

姜加悦怕她看出自己心事，低头装作整理裙摆的模样，“每天都是一样的，我能有多开心？”

“你以前不这样。”

姜加悦回望时对上了陈雪认真看她的目光，那里面充满了探索，她自然猜得到她在疑惑T067，但这件事最可笑就在，她无法与任何人言说。

她笑笑，“我最近都这样。”

废话。

陈雪有些落寞，“加悦，我是你的朋友，不是摆设。”

这话对姜加悦说没用。

她仅仅是把头撇过去，看向车窗外，被车速拉长的风景线连带着她的烦闷也拉长。

陈家二公子的十周岁生日举办得隆重，未到正点，宾客便接二连三地到。

她被好友陈雪引进门，看见客人个个手上提着礼物，才惊觉自己两手空空。

“抱歉，我……”

姜加悦呆呆地站在陈雪身边。

哪知这时陈家太太从前厅的大门笑着走出，她看见陈雪和姜加悦，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们俩快进来啊，站在外面出冷风么？”

她又特地走到姜加悦跟前，拉起她的手，“哎呀，加悦今天穿的真漂亮，你哥哥已经在里面了，我把你带过去？”

姜加悦心头一紧。

哥哥。T067也在？

她看向身边的陈雪，耐何陈雪急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一茬。

陈家太太，“小雪你先去招呼客人，我带加悦走。”

姜加悦执拗地杵在原地，陈太大力拽了两下她才肯挪动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