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蕾胆战心惊地去看江楚年的脸，那上面布满阴霾，盯着手机的目光极其复杂。
她颤抖道：“江、江先生，您还好吗？”
江楚年愣了几秒，才把手机还给米蕾。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他正准备告诉米蕾自己没事，下一秒，大脑里却充满了很多昨晚的回忆。
他们明明……几个小时前……
江楚年攥紧了拳头，所以，他算什么了？在元青霄眼里他算什么？消遣吗？
那家伙该死的执念，自己只不过是对方执念而恰巧碰上的附带品。
最该死的……
江楚年咬了咬嘴唇，嘴唇顿时一片血腥，可他像是没有任何的感觉，他目光呆滞，道：“没事。”
“米蕾，能告诉我订婚的地点在哪里吗？”
*
南姨盯着一身白色西装的元青霄，她的眼中似有泪水，不由脱口而出道：“青霄，你真的长大了。”
元青霄瞥了她一眼，“你不在医院为什么会来这里？”
南姨并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冷漠，她摊手，道：“你父亲叫我来的。”
说完，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过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能亲眼看见你的婚礼。”
元青霄说的话宛如夹着冰块，“只是订婚而已。”
“而且，”元青霄整理了一下领带，“我的目的你们都清楚。”
“是吗？”南姨平静地说道：“海心和那个beta都知道吗？”
元青霄动作顿住，他面无表情直视着南姨，“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南姨仿佛被他的回答震惊了几秒，但很快笑了几声，感慨道：“你跟你父亲很像，难怪你的父亲在你身上抱有很大的期待。”
话音刚落，元青霄就发出一声嗤笑，“世界上我偏偏最不想跟他相像。”
“毕竟，”元青霄话中带刺，“我还做不到妻子在怀孕期间就出轨。同样的事情他乐此不疲地做了两次。南姨，谁知道你会不会就是第三个人呢。”
南姨：“谁知道呢，alpha不都是这样吗？”
元青霄：“我不是。”
南姨靠着墙，眼角的鱼尾纹随着她笑更加深了，她的话轻飘飘的，道：“你不是的话，就不会出现如今的场面。”
元青霄缓缓走出门，他盯了南姨一眼，没有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而是将门关得震天响，像是用这一举动反驳南姨所说的话。
元青霄去了隔壁房间的舒海心，对方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喜上眉梢，起身朝他跑了过来。舒海心猛地扑向元青霄的怀里，他道：“阿霄！”
元青霄应了一声，他看向舒海心明媚的笑容，道：“海心，你今天很好看。”
舒海心的脸顿时红了一大片，他从小就崇拜的那个人，马上就能成为他名义上的未婚夫了。像是害怕期待落空，舒海心紧紧握住元青霄的手，他脸上充满迫切，他问道：“阿霄，我们会结婚吗？”
元青霄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他如机器人一般盯着舒海心，他像是在透过舒海心看向另一个人。他该怎么解释？
他没有回握住舒海心的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马上就要开始了。”
元青霄避重就轻。他不是不知道舒海心对他的情谊，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太了解舒海心是多么喜欢他，元旷达和他才会不约而同选中了舒海心。
他洞悉所有人的情感，并且轻而易举利用这种情感，为了达到目的，牺牲他人的情感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
有什么对错吗？元青霄作为alpha从小就被灌输着这样的观念。他不能输，无论哪个方面。
说完他并没有去看舒海心怔愣的表情，他对着穿衣镜整理了一下着装，朝着外面走去。
这次订婚宴，元青霄邀请了当地很多知名的企业家、富豪与政客。
想到他父亲派南姨过来，元青霄就不由冷笑。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只要在这些人面前演一场戏，他就能将他父亲的股份得到手上，到时候便再也不用去听本部董事会上面一些人的发言。
他不得不承认，他父亲的权力远远超过他，他依旧需要他那名义上的父亲的帮助。
但是，只要他完成他父亲那小小的要求，他就会在某些方面得到他父亲的助力。到时候他会完全掌握话语权，尽管手段不够光亮。但是，只要目的达成，元青霄并不在乎过程。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做成功过很多事情。
元青霄对于这种场合游刃有余。
他带着舒海心主动跟联系密切的商业伙伴聊了一会儿。按照流程，只要跟舒海心露个面，联系媒体将消息传播出去，他的目的就能完美达成。
灯光照到他和舒海心的身上，元青霄仍然兢兢业业地表演着。
万众瞩目下的，元氏企业的继承人的订婚晚宴。
帅气英俊能力超群的alpha继承人和美丽动人信息素甜美的omega，加上媒体宣传中的两人的信息素高匹配度，两人是所有人都看好的佳偶。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我的晚宴，是我和我的伴侣，”元青霄笑着看向身边的舒海心，接着说道：“希望大家玩得尽兴！”
他举着杯子，所有人跟着东道主一起，欢呼雀跃声萦绕耳边。
除了——
元青霄忽地感受到一道视线，他瞬间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有人正拄着拐杖看着他。
表情平静，右手上夹着一根烟，烟像是要烧到头了。周遭没有人靠近他，他格格不入，像是不知道从哪里误入了这样的场所。
不——
元青霄生平第一次没有做好演员的职责，他没有按照剧本上的剧情走，而是持续性地露出了恐慌的表情。
不，听我解释……
该死的！他不是让于夺文在门口守着的吗？！他不是让人跟着他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江楚年会出现在这里？！不是的不是的！
江楚年不能出现在这里！
舒海心握着元青霄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他察觉到了元青霄的不对劲，关切问道：“阿霄，怎么了？你的表情不太好。”
元青霄面色有些苍白，他直愣愣看向那个方向。两人沉默地隔着无数人对视着。
透过觥筹交错和人来人往，在混乱的光影之下，江楚年的眼睛里一片死寂，他默默盯着元青霄一动不动，没有露出一丝的哀切。
感受到手指被灼烧，江楚年才短暂地动了动手指。
随即他低了低头，似乎看了眼自己打了石膏的腿。他没有犹豫，垂着头转身走了，就像来时一样无声。他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江楚年走得缓慢却让自己走得安稳，没有不慌不乱，也没有惊慌失措，像是所有事情发展都在自己的预料当中，又像是格外快速地接受了所有的境况。
只是……他也不得不接受。
拄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关节泛白，凉爽的夜晚，江楚年浑身都在冒冷汗，汗水直接染湿了他的外套，在上面留下深浅不一的颜色。
他失神一般，眼神没有焦距。他从大门处离开，顺着路超过无数停着的豪车。
江楚年没有手机，他没有办法联系国内的朋友。他英语说得烂，国外环境不熟悉，每一条街道都让他感到陌生无比。如果……如果成风在自己身边，肯定会帮着自己去骂人的，肯定会安慰自己，肯定会给自己介绍更多的人。
如果在国内的话，说不定跟大家吃顿火锅情绪就能转变过来了。
他……江楚年嘴巴嗫嚅，他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为难自己了？
对呀，为什么啊。
江楚年停了下来，他看向天空，用还泛着烟味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要是早些离开就好了，何必让自己如此难堪啊。
何必、何必去承受这些。
“江哥！”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江楚年停下了脚步，他直直看着来时的路。
于夺文跑到了他的面前，脸上还有汗水。他喘着粗气，伸出手握住了江楚年的手臂，说道：“江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听我说——”
江楚年垂眸看他，“你想说什么？为什么是由你来说？”
于夺文呆住了几秒，“元总、元总他抽不开身。”
他作为旁观者自然对两人的关系一清二楚，但是他也摸不清元青霄的想法。
于夺文：“江哥，你先不要生气。元总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的，他很在乎你，要不然就不会让我一直在门口守着。”
江楚年手一挥，他重新拄着拐杖，目视前方，心无旁骛继续向前走。
他轻声说道：“守着就是不想要让我知道是吗？”
“这么大的事情，至少让我知道，我也好送上我的心意。”
于夺文无奈地跟着他，想为元青霄解释，但是话到了嘴边，一看江楚年的神情，就又给憋了回去。
对方现在只想听到元青霄的解释。
他想知道，元青霄会给他说些什么，或者，直接什么都不会对自己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