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炒菜的声音,陈凭打开门,油烟味飘了一屋子,他把门开门通风,走进厨房里,“妈,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杨老的儿子到医院接他回家吃饭,我没事做就先回来了,咳咳!哎呦,真呛人,你过来帮我剥两个蒜。”
“我来弄”,陈凭接过刘月茹手里的锅铲,熟练的翻炒着锅里的小麦菜,“你去外面透风,顺便问问哥要回来了没。”
“我刚打过电话了,他快回来了”,刘月茹又咳了两声,笑着说:“用多了沈先生家的厨房倒有些不习惯家里的了,过几天等沈先生家发了工钱,咱们买个吸油烟机。”
“行,是该买个新的”,陈凭翻炒颠勺出锅一气呵成,之前在小餐馆打过两个月的暑假工,天天剥洋葱大蒜切辣椒,最开始几天鼻子每天都红彤彤的,后来习惯了,对刺鼻的味道都快免疫了。
“我去路口买两个红豆饼,你哥爱吃那个。”
“好,今晚咱们吃顿好的”,陈凭从冰箱里翻出上次买了一直没吃的冰冻虾。
麻婆豆腐,油呛小麦菜,鸡蛋炒虾和小炒肉,两荤两素,营养均衡。
等菜都炒好,陈凭从厨房端出电饭煲时,刘月茹和陈岸一起回来了。
陈凭添上三大碗饭,一人分一碗后,自顾自地埋头干饭,他吃饭的习惯不好,虽然声音不算大,但狼吞虎咽的速度极快,给人一种塞进嘴里就咽下去的错觉,生怕筷子慢了就没吃的。
“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刘月茹拿了个饼子给他,陈凭接过饼子,巴掌大的烤饼里面是软糯香甜的红豆沙馅,他不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两口吃完,舀了两勺麻婆豆腐拌饭。
陈岸在这方面就比他有涵养多了,她心情不错,说:“我今天去了学校,班主任说我能申请到今年的最高奖学金和贫困生补贴,算下来有六千块钱呢。”
“那太好了,我家小岸从小就不让人操心,可惜生在了我们家,要是生在家庭富裕的家庭,治病也轻松,什么世界名校可以去”,刘月茹说着说着有些伤感起来,觉得十分对不起自己懂事的大儿子,陈岸说了几句话,安慰了她。
在这期间,陈凭又添了一碗饭吃的津津有味,刘月茹看向这个没心没肺的二儿子,又给了他一个饼子,“小凭你今天干嘛去了,我刚才回来遇到工地的老王,他说你没去工地。”
“给哥吃,我不要了”,陈凭嘴里含着饭吐字不清,“我今天去同学家写作业了。”
工地的老王是愿意雇用他上工的小包工头,他每天有空就过去。别人扛一袋水泥他扛三袋,勉强能追上那些人一半的工作量,别人一天的工钱是三百,老王给他一百。
陈岸说:“妈妈,小凭这次期末考试考了班上第三名呢,超级厉害的。”
刘月茹很忙,对陈凭最大的要求就是少接一点老师的告状电话,根本没有想过不听话的二儿子能在学习上有所造诣,“真的?他肯定是抄谁的,我自己养的我知道,他要是能好好学习,咱家祖坟都要冒青烟。”
陈凭扒饭的动作慢了一拍,考试期间学校管的不严,只要交卷后就能回家,所以他好几次考试都是进去考个二十分钟就去打工,加上他也有意隐瞒自己的成绩,如果被经常一起去找各种能招未成年工作的伙伴知道,自己是会被排挤的。
被排挤的人,就没有了找工作的渠道。
陈岸替弟弟打抱不平,“妈妈,你不要这么说他,小凭是真的很厉害呢,他小学的时候不是一直在班级前三名吗,你忘记啦。”
刘月茹想了想,“有吗?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在学校竟然敢打老师,还把教室玻璃弄碎了,我去赔了两千多块钱,那个时候家里困难,两千都是你爸去东拼西凑去凑的,要不是因为去借钱,你爸......”
“妈妈!”陈岸打断了妈妈的话,“那件事我们说好不提,没有人愿意看到那种事发生,当时小凭的老师偏颇另外一个学生你也是知道的。”
刘月茹放下了筷子,“是我说错了,我说错了,你和小凭慢慢吃。”
她的碗里还有一半的米饭,陈凭说:“妈妈,再吃点吧。”
“我不吃了,你多吃点,你不是爱吃豆沙饼吗,剩下的那个吃了吧。”
刘月茹走进里间关上了门,每次只要一提已经去世了的父亲,她总是会伤感上一段时间。
陈凭收回视线,对上陈岸担忧的视线,他把那个豆沙饼夹进陈岸碗里,“快吃,吃完我还有事要问问你。”
陈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次想说话,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只能把麻婆豆腐推到他面前,“我吃不了辣,就你和妈妈爱吃辣的,你都吃了吧。”
陈凭‘嗯’了一声。
他暂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在做的事情,如果让妈妈和哥哥知道自己冒名顶替的事,他们绝对不会同意。
补习了快半个月了,李期青的成绩进没进步不知道,他倒是开始力不从心了。
李期青的态度说不上端正,但要说完全不听好像也不对,他只在没什么好玩的时间段愿意听点,但凡有好玩的东西或者没有通光的游戏,就把陈老师当空气。
测试成绩一次比一次低,陈老师很怕有天会跟以前的那些家教一样被迫放弃高薪工作,为此他只能请教有辅导经验的陈岸,让他帮忙出题分享熊孩子教育法。
当然,只是说自己最近在给一个同龄的同学补习,顶替还是要隐瞒下去。
“哥,我真想把他教好,你帮帮我吧。”
“我就猜你最近肯定背着我做了什么,没想到竟然是去教人学习。”
陈岸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担心陈凭会不会又跑去当小混混跟班什么的,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他跑去给人撑场子结果卷入混战中手臂被打折了,为了两百块钱的站场费倒贴了四百医药费,比起那些危险的工作,补习他十分的赞同。
给弟弟传授了一些教学经验,弟弟点头表示理解后,突然问:“哥,你能帮我把这个缝起来吗?”
陈凭掏出了柯谅行的脏兔子,里面的棉花从撕破的口子里拿了出来更方便清洗。他用风油精用醋,还买了女生用的内衣清洗液才勉强把灰兔子背带裤上的油漆弄下来一些,兔子虽然不那么脏了但还是灰蒙蒙的。
陈岸接过快被掰成两瓣的兔子,发自内心地问:“都成这样了还要吗?”
“要!”
“里面的棉花很旧了,你可以买新棉花塞进去这样也能更蓬松一些,背带裤上的洗不掉就重新做一件,找村口那家裁缝店,他家料子多颜色也多。”
陈凭顿时茅塞顿开,陈岸几句话就解决了困扰他几天的难题,只是这个产生的费用......这些天都没有看到柯谅行那小子,到时候弄好了要他一百块不算过分。
算了,自从那天被知道自己是冒名顶替的之后,柯谅行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就当给他守口如瓶的报酬了。
晚上七点,陈凭准时出门去枪哥的店里,枪哥把隔壁游戏厅也盘了下来,这意味着他看着两个店更累了,睡觉时间更少了,但赚的钱也多了。
别人的暑假是兴趣班、旅游、尽情玩乐,他的的暑假是赚钱的好时候。他要看店到三点,早上去工地,下午又要去辅导李期青,还加入了一个代写作业群,忙的一点空都没有。
为了能多睡半小时,他只能利用交通时间做课前准备,复盘李期青的错题。他自认字丑,语文120分满分上不了90分的那种,可这张试卷主人比他还离谱,字跟蛆爬似的,要琢磨着猜写了个什么。
公交站离李期青家有一段距离,陈凭晃荡到别墅区,正好碰上一辆停在大门外的出租车,他从出租车前走过,两秒后,又折回来。
柯谅行讨厌夏天,又闷又热又湿像被塞在蒸笼里,随便一动就满身大汗。他皱着眉关上后备箱,一抬头,正好对上一双不怀好意的大小眼。
果然,黑短袖大裤衩人字拖,吊儿郎当的样子才最配这双眼睛。
“我东西呢?”他语气不太好地问。额前的短发被汗水打湿,也许是因为累了,不耐烦的语气没有那么生硬,反倒有点撒娇的意味,像只喵喵叫的小猫。
陈凭听的心里酥酥麻麻的,好声好气的和他说:“你去哪儿回来了这是,我弄好了,但一直没有见到你,东西就放家里了。”
其实还没修好,裁缝铺的大妈还在做着背带裤,但他不敢说。
柯谅行:“我回老家了。”
“回老家?那我问李期青你去哪里了他态度贼差,兄弟之间关系也太差了。”
陈凭搭了把手帮忙提箱子,很大的行李箱却出乎意料的轻,还没等他多感受感受,柯谅行就夺了过去。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陈凭讪讪的收回手,“没说什么,不过多亏了你,他现在学习有劲了,说是你学习比他好,我要是能让他的成绩超过你就给我买两双球鞋。对了,好奇问一句,你们私立中学要多少学费啊?”
柯谅行说:“不知道。”
陈凭刚想追问,转念一想,少爷本来就不在乎那几十万块钱,问了个自己更感兴趣的事,“你竟然读高二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还以为你初一呢,在你们班你是不是最矮的?”
柯谅行没有回答他,以他的身高,读高二刚刚好,可陈凭对他有之前怕狗的滤镜,自觉将他认作比自己小的人,他懒得去辩解。
“你不姓李,是跟你妈姓?”
柯谅行加快了脚步走在他前面,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陈凭心里有些不得劲,“你啊,哪里都好,就是这个性格要改改,也就是我,换一个人来能把他憋死”,他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想到,不对啊,自己也不是爱说话的人,怎么就对柯谅行爱热脸贴冷屁股。
难道他真的赚钱赚到没有倾诉对象,抑郁了?自闭了?想找个人谈谈心??
就在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柯谅行在他没有察觉的间隙中转了过来,一改满脸的不高兴,抿了下嘴唇后勾起嘴角,狐狸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好看是好看,只是,微笑的五官像印在画布上一样,没有多余也没有少画的一笔,就只是......笑着。
“这样就好了?”
柯谅行的狐狸眼里满是嘲讽,好像在说,他刚才讲的都是屁话。
陈凭打了个冷颤,也不再纠结什么抑郁自闭了,“行行行我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话多,不该跟你闲聊。”
想要和他混熟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心眼比针尖还小,难伺候。
就在他打算就此把嘴巴上的拉链牢牢拉紧,柯谅行主动说道:“你为什么用陈岸的名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在哪里能找到他,还有,你叫什么?”
陈凭说:“先告诉我,你找陈岸做什么?”
柯谅行:“我想道谢,他之前帮我解过围。”
“......就这?”,陈凭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就这点小事?搞半天就这点事啊,你之前在巷子里问我的时候明说不就行了嘛,哪里还犯得着这么久还见不到陈岸。”
一张嘴就让人生气也算一种本事,柯谅行咬牙切齿地说:“是谁当时说话难听,不等我说完就走掉了。”
陈凭想了想,好像确实是他,“那还不是因为你像个女的一样磨磨唧唧的。”
“你再多提一个字,我就拆穿你。”
陈凭顿时像只被训斥的二哈,乖乖的不敢造次。
柯谅行警告完,提醒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大小眼。”
人身攻击谁不会,他只是不像某人没有该有的边界感和礼貌。
陈凭故意挑了挑眉,大小眼更加明显,“我哥做的好事多了去了,去办个证都能花几个小时帮老爷爷老奶奶操作机器,毫不夸张,他的助人为乐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帮你可能也就是顺手的事。”
“你哥?”柯谅行抓住了重点。
陈凭笑了起来,左脸孤零零的梨涡若隐若现,看的柯谅行有些花了眼,不敢想象长得凶残的家伙笑起来会变成另外一副阳光的少年。
“认识一下,我叫陈凭,陈岸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