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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是这样不堪的人,以仙阶差异,职务之便,强迫于你,你口口声声的君子,不过是在讥讽我装模作样……情人?你这般说,何尝不是在骂我,辱我……”
“上仙……”回身看到男人,眉眼间皆是失望之色,我忙求情:“上仙!上仙你别生气!我刚刚都是胡说八道,你不现身我没有办法!”
“你还想看见我吗?难道在你眼中,我不是龌龊之极吗?”
“我知上仙是好人,被我这么挤兑,还愿意和我讲话,那必然是好人!只是我事前真的不知,即便伤隼有法可破,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没有人会用容貌去赌,天意弄人,许是缘分未到,才叫我错过了上仙……”
“满口谎言,我想要你,在云台便要了,你那时举止暧昧,多次暗示于我,可我顾虑你身陷囹圄并非真心,难保他日后悔,才扮作无察,免你尴尬,怎能想到,你一扭头便为自己脱身,诬陷于我……”拿话激他才是我真实一面,看穿了我的为人,他便死了心,回想当初,笑自己蠢:“我竟真的怕你伤心,认真地想过去下界寻你……”
“上仙……”
可是以莫须有罪名给我判二百年刑期的也是你……咽下涌到嘴边的话。
人心的真假,难以辨识,况且又是战神给他下套,也不能全怪他。
至少不能现在怪。
我与他解释清楚,脸上的伤是六蕊摇情莲治好的。
“并非我刻意隐瞒,只是摇情莲并不对症,不知会不会有副作用,说不准哪天便失效了……”
又接着卖惨,说战神肯帮我修复面容,并非怜惜我,而是为了虚张声势,诓骗不周山说天宫不怕他们那破殇隼。
“还请上仙为我保密。”
听到我不是存心戏弄他,又事关政治,兆和的火气消了大半,便顺着台阶走下来。
“帝君要白玉真娶琅瑛上仙,之前我便同你讲过吧?他与那疯丫头早就有染,你连红鸾的事都能查出来,怎会看不出他们之间不对劲?你不过是在自欺,如此情形,白玉真便是在等你先张口悔婚,若你仍装聋作哑,死活攥着他不放,新欢旧爱,白玉真难以割舍,迫于道德与良知,最后他左不过是鱼与熊掌兼得罢了。”
果然他最过不去的还是白玉真,凌霄大殿上白玉真占尽风头,却故作清高,一口回绝上神的赐婚,最可气的是帝君竟还能一笑了之随他去,拿的完全就是男主的本子,谁见了不眼热?
“多谢上仙提点!”
兆和没再多说什么,将我从内景中放了出来。
仿佛刚刚只是执法上仙的寻常训话而已。
“兆和?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正巧桃夭仙子来找他。
新娘的眼睛在我们二人之间来回游移。
好在兆和离我有十丈的距离,偷情绝不会隔这么远。
我醒了醒神,快步上前道贺,狠狠夸了一遍女美男帅。
烂大街的套话,桃夭仙子却听得有些感动。
盛大仪式带来的喜悦,冲淡往日的隔阂。
她放下几分戒备,抬起袖口抹了抹眼角,邀我入席品佳酿。
“你不会说出去。”
什么?
我回过头去,什么人都没有。
正当我预备去追前面的一对新人,忽然被一双手从身后抱住:“叫人知道了,对你不好。”
兆和吗?
不,兆和分明已经走了……
可却是兆和的声音。
我问他是谁,想要做什么,身后的人只是笑了几声,说:“我是为你好,刚刚你不是也很享受吗,你我已然有了肌肤之亲,那也只能如此了,你生我的气,我向你道歉,就让伤害停在这里好么,我不想你去遭受更多的伤害,我舍不得。”
“你看……”那只手抬起来,指着走远了的人影,说:“就说她吧,桃夭气量小,刚刚你要是傻傻地同她讲了,她定会恨上你,不止她,我师傅知晓了也面上无光,想我平时严于律己,他定会认为是你教坏了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云筱,宣扬出去,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他说,我真的是为你好。
“我喜欢你,不忍你入那炼狱。”
我知道这是我的“心魔”,但还是被惊出冷汗,这个“兆和”说的是另一种可能,有些事就在人的一念之间,如果兆和刚刚真的意欲不轨,那我也只能吃哑巴亏,就像“心魔”说的,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我将丑事抖落出来,所有人都会不开心,他们会把账算到我的头上。
把手抚在胸口缓了缓,才跟上去。
***
“云筱,来,本尊有件事要宣布。”
还以为今日见不到广陵君了。
男人戴着朱红木雕的面具,看上去厚重异常,格外像个萨满,我努力回忆他英俊的相貌,才让男人在我眼中没那么妖邪诡异。
在天宫,他好像除了文渊帝君,谁的面子也不卖。
前任天君的亲弟弟,也是现任天君的叔叔,确实有这份底气。
面具上的獠牙青鬼眼珠外凸,无时无刻不生着气,没人告诉他婚礼上最好选些喜庆的面具吗?
“玉真神君不日便能平息青丘之乱,待他归来……”
才听了个话头,四周就响起疑惑声。
虽说之前有传言说我要转投广陵君门下,但毕竟没有官宣,可广陵君却好像打算越过战神,伸长手来管我的婚事。
议论声愈沸,广陵君充耳不闻,显然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我一脸不解,不明白他为何要在这种小事上和战神争高低。
直到他说出后半句:“你便回紫宸宫去罢。”
“………”画面顿住,不光是我,其他人也没想到广陵君话锋一转,提及之事,与白玉真全无关联。
我心头一喜,无暇顾及他是不是以退为进,战神没有逐我出师门,不但没有,相反,他把我从天光一阁要回去了,原本我还以为他会把这当成是要我卖命的交换条件呢!这次竟然是免费的!
可广陵君的话并没有说完。
在议论声中,他说:“现在跟随玉真神君赴青丘平叛的六位仙君,也会随你一同回紫宸宫,他们出发前,尚未定下仙级与名号,便同你一样,由战神赐字。”
“六位仙君即是剑仙,在帝君座下恐难发挥其才华,还是紫宸宫更为适合。”
才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拧紧。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事战神已与本尊商议过,云筱神君,曾出使南海,力劝水君襄助天宫对抗魔君,前日南海水君已送上四域泉眼,屯兵于不周山交界之地,愿与天宫共同守护苍生。”
“不辱使命,你做的很好,是可堪大任之人,如若人人都能像你这般不惜己身,为天宫,为苍生计,魔界也便不足为惧了……你晓得大义,有勇有谋,定能做好表率,那六位仙君去到紫宸宫之后,便交给你了。”
交给我了?!
“他们与你一样是凡人得道飞升,你便教他们些心得,尽快熟悉天宫。”
他许了我一支团队?
我……有实权了?
我刚要张口,广陵君说:“把他们交给你,也是你师傅的意思。”
“你莫要自谦,短短几日便飞升神君,虽说本尊也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天地初开至今,也未有几人能够做到,但你和别人总有些不同之处,想来是你师傅器重你,许你灵宝,渡你修为,你更要好好回报你师傅,为他分忧解难……”
见我无动于衷,男人提了提声量,“现下魔界来势汹汹,天降大任,须当仁不让。”
道德绑架用得炉火纯青。
四周一片死寂,人们的目光可以杀死我,我切身地感受到了什么叫震耳欲聋的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我好似能听见他们内心的声音,吵得我头疼。
她是不是和南海水君有什么瓜葛?
力劝?卖的什么力?床帏间的力吗?
不惜己身?什么意思?功劳是卖身卖来的?
广陵君说不知她是怎么飞升的神君,神尊怎么可能有不知道的事,不方便说罢了……
睡都睡了,战神自然要帮她啊……
你看她那风骚样子……
闭嘴!!闭嘴!!!!
“云筱?云筱?”
战神说他有件事要交由我去办。
现在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了。
那六个萌新现在跟着的可是白玉真,他明知道我和白玉真是什么关系,却要让我去和白玉真抢人,真有他的!搞小情侣内部竞争!
“云筱?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地上……
血……
最后那一点血迹也消散殆尽,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花草精为何会出现在此?”
“不是天光一阁的人?那麻烦了……乙太宫?”
“……老君云游未归……得赶快知会乙太宫的旻均上仙……”
“前胡?何物?”
“不珍贵,你不认得也正常,但好赖也是千年的前胡精,好好处理一下,将毒素排出……应该还可入药。”
“前胡自身虽无用,却能帮主味药材析出杂质,有它在,炼出的丹药最为纯粹……”
出了命案,起初人们多少有些慌乱,但他们现在已然恢复平静。
死的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花草精,人们从一开始要抓出幕后操纵者,找乙太宫要说法,到好奇她的动机,最后担心“尸体”曝露得太久,保管不当,失了药性。
一刻前,我看到初畔来了,叫她没有理我,过了一会儿,见她和桃夭仙子说话,兆和也在场,应该是在道喜。
和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做一次正式的告别,这没什么,既然看清了爱情的本质,以对方的婚礼当作句号,也算是给她自己的一场仪式,我疲于应付着这些来向我打探虚实的人,没有太留心。
忽然听见一声尖叫,我看过去时,初畔被桃夭仙子的灵兽咬中,毒性很强,顷刻间便失去了生命迹象,倒在地上。
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人,我呆立在原地,声音很嘈杂,每个人都在说话,零碎的语句拼凑起来,他们说,桃夭仙子的灵兽叫觅风貂,算作“聘礼”之一,耗费兆和上仙不少修为才助这只小兽成为神兽。
它会攻击意图伤害主人的事物,无需主人下达命令,属于应激反应,生物版的AT力场,全自动防御。
初畔在与桃夭仙子说话时,突然掏出利器,刺向对方,那声尖叫,便是桃夭仙子发出来的。
事出突然,就连兆和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在觅风貂及时保护主人,咬死了初畔。
事情的经过清晰明了,在场许多人都看到了。
桃夭仙子一直在哭,有一半是被吓到了,另一半是有人死在了自己婚礼上,注定要留下不美好的记忆,美中不足,终身遗憾。
兆和劝她莫要自责,她心地纯善,从未想过要害人性命,觅风貂也只是为了保护主人,如果不是初畔心怀歹意,自不会平白无故咬她。
“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云筱?云筱?”
出了人命,最头疼的是当事人,兆和自然是想大事化小,拦着人们往阴谋论上揣测,阻止事件的发酵,缩小影响范围。
好在一只花草精,硬说刺客也没人信。
你总不会因为酒桌上被蜜蜂叮了一下就报警吧?况且蜜蜂不是都捏死了吗?
“……兆和上仙……”
醒了醒神,原来兆和刚刚是在叫我。
又确认了一下,地上已经没有尸体了,初畔死后便化作原形,一朵秀气的小白花,被兆和拿在手里。
他看我的样子,反应迟钝,叫了几声才有反应,便侧身移了移脚步,挡住了一部分探寻的目光,掩声问我说:“你没事吧?”
“我?”这回知道他是在与我说话,我动动身体,说我没事。
他却面露凝重,目光探究,惨剧发生在眼前,我却对他笑了笑。
我都不知道自己笑了,可能是肌肉记忆起了作用。
“莫要在意他人的话,”他将手里的小白花交给我,变递边说:“他们不知内中原由,胡乱说的,初畔与你关系交好,又是你将她带来天光一阁,怎可入药?”
入药?尸体……那些人在煞有其事地探讨着把初畔的真身入药,提倡一种环保理念,死都死了不要浪费。
虽是初畔存了害人心,还自不量力,但死者为大,兆和感同身受一般说:“我知你现在心绪难平,一时还不能接受……”
“先前你路见她受人欺辱,不忍她懵懂无知又再遭丢弃,出手相助,救她出乙太宫,为她谋差事,你们的感情自是深厚,你为她做的够多了,她能走出囚笼,到外面来见识一番,也不枉此生,她定会感念你的恩情……”
“……感念……我的恩情……”
真的是这样吗?
兆和喜欢有人拿他当溺水稻草,见我对他的话有反应,更进一步体贴道:“你视她为友,便应由你来决定她的身后事……”
在一众魔怔人之中,他说出了全场最有温度的话。
本来我该领他情,但这话出自始作俑者之口,是不是有点猫哭耗子了?
讽刺到令人哭笑不得,差点被他前面那几句人文关怀给骗过去了。
你显摆几句自己会做人,就以为我会感动得痛哭流涕,跪下来谢你?
你不知初畔为何会来闹婚宴吗?转眼之间,喜欢你的女孩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了,你就表示一下“遗憾”?
她因你而死,然后你维持着绅士风度和我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将她入药??
我又笑了一下,冷笑。
兆和:“…………”
觉得别扭,是因为,在场没有人把她当作是人来看待。
兆和身上有着那种天之骄子的优越感,但又要“平等”地对待别人,来显出教养。
所以他特地规避了对物品才用的“处理”等字眼,讨巧地说让我来“决定”初畔的身后事。
人反正已经死了,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他可以展现大度宽容,送我顺水人情。
“不用了。”我看了看那株前胡,摇摇头,说:“谢谢上仙一片美意,我也不知如何处置,如果上仙是询问我的建议,那是不是送去乙太宫最为妥善?”
“…………”
兆和噎住了,他镇定自若,化解得当,不带一丝情感波动,但没想到我也这么冷漠。
……刚刚他是不是说,是我带初畔来天光一阁的?什么意思?打算把责任推给我吗?
“云筱?云筱你没事吧?”有人抓住我的胳膊,兆和说:“唤了你几声,他们说你要走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压低音量半求半警告地说:“不要再在今日闹事了……”
“你都看到了,是意外,你……莫要怪桃夭,她也是出于自保,不……”
许是我态度暧昧,像在憋大招,难免让人不安,我不足为惧,但我的身后有战神。
他知道我不是傻子,他不追究,说明他很清楚初畔的行凶动机,不然想要息事宁人的,就不会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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