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蔼明和罗涛领着秀儿和大娘径直来到柳令芙的院落。
彼时柳令芙刚梳洗完毕,打算先去牢里看看龚寅。不出她所料的话詹某仁一定把他照顾的非常妥当,用不着她操心。
她刚走出院门,迎头遇到罗涛他们。
“大人,您看这是谁?”高蔼明迫不及待的介绍,把秀儿推到前面。
秀儿见着柳令芙一下慌了神,一改刚才的尖锐,羞赧的低下头喊道:“民女杨秀秀见过大人。”
柳令芙朝秀儿微笑颔首,然后问高蔼明:“这位秀秀姑娘是?”
高蔼明一看秀儿姑娘的神色就知道她已败在大人的风采下,可惜大人喜好男色,不然和大人还真是郎才女貌。
他热情解释道:“大人,秀儿姑娘是您昨日救下的那位姑娘。”
柳令芙了然。她知道昨日那位姑娘能被龚寅看上一定貌美如花,今日见着蛾眉皓齿,气质淡雅,果然是个绝色女子。
罗涛:“大人,秀儿姑娘和大娘是特地来感谢您昨日出手相救,抓了恶霸龚少爷的。”
柳令芙对秀儿淡淡说道:“昨日也并非为救秀儿姑娘才将龚寅抓起来,两位不必放在心上。”
罗涛知道大人只是为了让叫人心安才这样说。昨日就是大人让他故意谎称龚少爷摸他屁股把人抓起来的,一来可以将人救下,二来也不会让龚家以为大人是为了秀儿才故意抓人,对方也才不会去找麻烦。
大娘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管大人为何抓了龚少爷,都救下了秀儿。
以前的曹大人和龚家乃是一丘之貉,谁人敢去得罪,得罪了龚家就是得得罪了县老爷,轻则关上几日,重则就是严刑伺候,几日得下不了床。
如今来了位新大人,一来就将龚家少爷关进牢中,他们平民百姓,受过冤屈的人谁不在背后喝彩。
也正是因为这她才亲自来感谢大人,可惜鸡蛋在外碎了一地,不能送给大人,只能在言语上多作感激。
“要的,大人,若不是您,秀儿只怕惨遭龚家少爷毒手,要是秀儿离我而去,我也不打算活了。”
罗涛接话说:“大人,您是不知道,这龚寅恶贯满盈,当街强抢民女就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连有夫之妇也不放过,被他辣手摧过的姑娘在安阳县可不止十个了!”
他越说越激动,这是刚才秀儿姑娘和大娘告诉他的。秀儿姑娘只不过从街上路过,龚家少爷坐在酒楼里从窗外望出去,见人气质淡雅出群,就派了随从将人拦下,若是不从,就当街拖回去。
这样的事情已经安阳县的百姓已经屡见不鲜,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告到衙门去也无济于事,反而自己还会因此得罪龚家,从此没有好日子过。
柳令芙听完这些神情依旧淡然自若,心情丝毫没有为这些事有所起伏。
柳令芙说道:“两位的心意本官已经知道,罗涛,送两位出去吧。”
高蔼明抓了抓脑袋,不明白大人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冷淡,但也只能照做,对秀儿和大娘说道:“大娘,你们也已经见过大人了,大人还有事,我先送你们出去吧。”
大娘和秀儿没有纠缠,已经看出大人身上的疏离,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秀儿牵着大娘,说:“奶奶,大人还有事做,我们先走吧。”
罗涛送人出去,三人正好碰见门口的衙役在龚冯春面前点头哈腰的把人往里面引,与刚才对她们的态度天壤之别。
秀儿苦笑一番,心中的失落让她更显得落寞清雅,心中觉着这位新来的大人也不过如此,刚刚是她想多了。
送走大娘和秀儿姑娘,罗涛心中也不好受,没想到刚来安阳县就遇上这样的事,而且大人的态度也太过冷淡了,大人在元和县也没有这样啊。
又返回院中,大人已经不在了,他问高蔼明:“大人呢?”
高蔼明说:“去客堂了,你知道刚才来的人是谁吗?”
刚才他是见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人被衙役领着进来,人却不认识,他白了一眼高蔼明,说:“我哪儿知道。”
高蔼明悄声说:“我听他自称姓龚。”
姓龚?
那定是牢里关着的龚少爷的父亲,这时候来肯定是为了龚少爷一事来说情的。
两人都开始有些担心大人会如何处理龚恶少。
他们守在客堂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柳令芙送龚冯春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熟稔的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与刚才对秀儿姑娘她们的态度截然不同。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柳令芙朝高蔼明喊道:“高蔼明,送龚老爷出去。”
高蔼明不情不愿的慢悠悠走过去,被催促了才提快步子。
等他过去,听龚冯春说道:“大人不必相送,之后便有劳大人了。”
言罢自行离开。
等人走了,高蔼才问:“大人,龚老爷来是为了龚少爷吗?”
柳令芙:“嗯。”
罗涛这时也凑了过来,“那龚老爷有没有为难您?”
毕竟大人又没有后台,听人说这位龚老爷是朝中有人的,万一在别人耳边吹阵风,大人屁股还没有坐热的安阳县令只怕得拱手让人了。
柳令芙不屑道:“龚寅在我手上他岂会为难我,只会想尽办法巴结我。”
毕竟她才是安阳县里最大的权利者。
就算他朝中有人,那乾礼正也不是吃素的,他刚替我求来的空缺怎么会轻易被人顶掉,两者相比起来,还是乾礼正略胜一筹。
这不就给她送钱来了。
“先随我去牢中。”柳令芙说道。
龚寅在牢中吃好喝好,还有衙役随时听候差遣,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在牢门口看守的衙役冷不丁看见柳令芙吓得一激灵,忙起身喊道:“大人。”
“龚寅关在何处,带我过去。”
衙役一怔,詹师爷可没说过大人要是来牢里见龚少爷该如何应对,万一被发现龚少爷不像在坐牢怎么办?
“嗯?”柳令芙拔高音量,语调上扬,整个人不怒自威,衙役不敢在拖延,领着柳令芙往龚寅住的牢房去。
龚寅躺在铺了软褥的木板床上,搭着腿嗑瓜子,地上瓜子壳果皮一片狼藉。
他往四周随意一瞥,突然看见柳令芙出现在外面吓得他差点连着瓜子壳一起吃下去。
“呸呸”了两声,龚寅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在地上,翻身起来。
他现在对柳令芙打心底有惧意,谁知道他还会不会给自己乱安一个罪名,他是不怕的,但这牢他是一天都不想呆了,偏生爹不急着放他出去,非听詹某仁扯嘴皮子。
龚寅和柳令芙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一步行动,后面的衙役心虚垂首,不时瞄一眼柳令芙的脸色。
柳令芙本来冷淡从容的脸突然裂开,带着和善的笑意对衙役说:“把锁打开,放龚少爷出来。”
她想了想不对,复又重新说道:“我亲自接龚少爷出来。”
衙役暗暗舒了口气后去开门。
锁一落,柳令芙就推开牢门进去,走到龚寅身边,说道:“龚少爷昨日多有得罪,让你在这里受了一夜委屈。”
罗涛和高蔼明咋舌,亏大人说的出口。这里哪儿还有牢狱之灾的样子,高床软枕,水果瓜子一应俱全,若说龚恶少想听戏,都有人把戏班子牵来。
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不用猜两人也知道是衙门里的詹师爷干的。
詹师爷和龚家狼狈多年,做出这样的事还能理解,可大人怎么突然对龚恶少态度转变了,还笑盈盈的与他说话。
柳令芙的转变也让龚寅一时想转不开,但随即又想明白,定然是爹已经和这位新县令打通了关系,这才亲自来把他接出牢门。
龚寅丢失的面子顿时找了回来,他还当这个县令有多刚正不阿,还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他提起胸膛,看柳令芙的眼神中多了丝轻蔑,说道:“哼,本少爷在这里受的委屈大人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赔罪,改日一定请龚少爷喝酒赔礼。”
柳令芙伏低做小的话让龚寅大为痛快,然后高步阔视的离开牢房。
后面的衙役想了想擅自跟在龚寅身后,护送他出去。
罗涛:“大人,您就这样放了龚恶少,他的恶行班班可考,不少百姓受他欺辱,既然抓了他为何又这样放他走呢?”
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刚才还有两个衙役在,见着龚寅如此猖狂无惮以后只会助长他的盛气,而大人会以后将难以服众。
柳令芙也出了牢门,无所谓道:“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一大早龚冯春就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还有一把顶好的玉骨折扇,扇面上还配了一手名人墨宝,对他们这种文人来说可是千金难求,对她这种俗人来说只在乎它的价值。
高蔼明震惊:“大人,您收了龚家的银子?”
大人是为了从龚家得到好处才把龚恶少抓起来的吗?所以才不提龚恶少当街强抢秀儿姑娘的事,而是让他故意诬陷。
柳令芙不置可否,她就是为了收钱才弄出这些事来。龚冯春这么有钱不讹他一笔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不顾高蔼明和罗涛是何想法,她扔下一句“做官不就是这样做的吗”后负手离开。
高蔼明和罗涛愣在原地,迟迟没有从这句话中走出来。
他们迷惘了,难道他们是为了跟着大人趋炎附势,私相授受才离开元和县的吗?
大人在他们眼中一直是聪明正直的存在,跟着大人他们觉得可以学到东西所以才追随大人来到安阳县。
是他们看错大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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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口早已经有龚府的人等着,看见龚寅意气风发的从衙门里出来,管家走上前,说道:“少爷,老爷让我来接您回府。”
龚寅上了轿,穿过大街小巷回到龚府大宅门口。
龚家的大轿过于招摇显眼,轿顶一过市,龚寅被放出来的消息转眼传遍整个安阳县。
之前还庆幸终于有人替他们做主惩治恶少的人转眼又担惊受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