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是开运动会的好时间,秋高气爽微风徐徐,运动会开幕式也没整什么“花活”,列个队面朝主席台喊个口号就迅速下场,稀稀拉拉地坐到冰凉的看台上。
在这两天校领导们允许把手机带进校园,看台上的同学们不是嘻嘻哈哈的合影就是凑在一起吃零食。
白鹤秋进班进的晚,和他们都不熟,一个人坐在看台边缘放空大脑,用手遮着嘴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他昨晚一晚上没睡好,在梦里都在想今天的跳绳该怎么办,现在困的要死。
为了不出丑他这周每晚都会下楼练跳绳,每天写完作业后天色已黑,他只能摸着黑去楼下练。
一开始还很顺利,刚跳了十个后就开始卡,再往后就跳五个卡一下,累的他直喘气,晚上情绪波动大的时候下意识的想掏出手机和邢雁峰说说话,打开聊天软件发现置顶没人,才意识到他们还没加好友。
……小组最后一名这种事,实在是有点丢脸。
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都答应他了,就先去试试吧。
他将目光向下移,邢雁峰此时正拿着一沓号码布站在台下,对着表格清点一翻后在台下大喊一声:
“要比赛的来拿号码布!”
人群呼啦一下就往他那边涌,白鹤秋不想人挤人,拿完属于自己的号码牌后就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靠在栏杆上发呆。
飞沙市气候干燥,很少下雨,在这种晴天也不闷热,他发了一会呆后把鸭舌帽带上,特意把自己挪到了太阳光能照到的位置眯着眼睛享受阳光。
好想把这个太阳也挖去海明市,在回南天的时候放家里把屋子晒干。
云朵在天上慢慢移动,他看得入了神,脸颊被某个东西一戳后心下一跳,往旁边一闪,一转头便见邢雁峰正笑着看他。
“这个给你。”邢雁峰握成拳头的手掌一翻,露出一个棒棒糖,“荔枝味的。”
“谢谢。”白鹤秋慢条斯理的把包装纸打开,伸出舌头舔了两口才塞进嘴里。
“我的比赛什么时候开始?”他没话找话,含糊不清地问。
“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实心球和跳绳的时间差不多。”邢雁峰怕他一个人待着无聊,“贺文凯带了牌,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我刚看到你们那有三个人。”白鹤秋微笑,“斗地主应该不需要我。”
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已差不多摸清邢雁峰的好友圈,体型雄壮的熊易林、戴眼镜的贺文凯是他无话不谈的好友,刚才发号码牌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在邢雁峰旁边和他说说笑笑。
“不是扑克牌,是UNO,可好玩了。”邢雁峰说,“人越多越好玩。”
他这样一说白鹤秋也来了兴致,拍了拍有些麻的腿,站起来跟着他绕到看台的后方。
校内到处都是白杨树,不远处的树荫下就是他们的牌友,这两位同学也都是性格开朗,见白鹤秋来了在书包里翻了翻,抽出几张报纸铺地上让他坐下。
贺文凯把牌掏出来慢吞吞地洗,眼睛时不时往外边瞟,动个不停。
“你身上痒啊?”邢雁峰把手伸到他脸前面打了个响指,毫不留情地吐槽,“晚上多搓几遍澡。”
“你才痒呢!”贺文凯愤怒了不到一秒又开始扭捏,“要不要叫你前桌过来?”
“云雯琪吗?喜欢扎高马尾的女生?”
“不、不是,另一个。”
“陈芷玥?她是我同桌的前桌。”邢雁峰百思不得其解,“叫她们来干什么,我和她们也没那么熟。”
“女同学输牌愿意在脸上贴条吗?”熊易林也是个不懂少男心的,傻乎乎的瓮声瓮气道。
“……唉,和你们真是没话说。”贺文凯咬牙,把希望的目光放在白鹤秋身上。
“我刚来一周,和她们更不熟。”白鹤秋表示爱莫能助,看出来贺文凯心里那点小九九,低着头无声地笑。
“那、那算了。”贺文凯放弃,利索的洗好牌,在发牌的时候注意到贺文凯腿旁边的瓶子,“你这水杯怎么是玫红色的?”
“前几天超市打折促销,我爸妈给我买的。”邢雁峰满不在乎地说,“能用就行。”
回忆闪现,十几年后旧到看不出颜色的水瓶在这时还是鲜艳的玫红色,白鹤秋原本还算好的心情顿时跌落到谷底。
……必须要抓紧时间找到他辍学的理由。白鹤秋暗暗想。
UNO的规则对新手来说有点小难,因往事分神,白鹤秋在开局就悲催的输了两把,认命的撕了两小节便利贴贴到额头上。
“要不这把就算了,他才刚玩。”邢雁峰看到他乖巧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
“不行。”白鹤秋摇摇头,被激起斗志,“我们要遵守规则。”
“再来!”他把校服的袖子慢慢叠上去,露出光洁的手臂。
一旦沉浸在UNO的世界中时间就过的飞快,白鹤秋逐渐摸清了门道,直接连赢三把,笑着亲自给他们撕了一大块便利贴。
“你看着斯斯文文的,下手怎么这么狠。”贺文凯连镜片上都贴上了纸,眼神呆滞。
“不能以貌取人。”白鹤秋笑得矜持,顺手撕了一条往邢雁峰脸上一贴,碰到他脸上的软肉后才惊觉不好。
他们现在还没那么熟,这样太唐突了。
“接着来!”熊易林豪迈地喝了口水,有点肥的脸颊肉一颤一颤的,正好把他们的注意力都拉到游戏上。
这四个人沉浸在游戏中完全忘记了时间,太阳逐渐升到头顶,绿茵场内满是参加比赛的学生们。
高一一班的同学们正好在主席台边上,有几个学生闲台上念稿的声响太吵,捂着耳朵和小伙伴一起跑下去遛弯。
这不遛还好,一遛就听到自己班同学的名字,裁判在喇叭里喊的嘶声力竭。
“高一一班的邢雁峰,高一一班的邢雁峰同学在吗?实心球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男子组跳绳的白鹤秋同学,白鹤秋在哪?”
已经就位的选手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原地窃窃私语,听到消息的一班学生连忙狂奔回自己班级的地盘,拽着班长云雯琪的胳膊就说:
“咱们班同学失踪了!没参加比赛!”
“失踪?”班长云雯琪一拍大腿,起身往下蹦,“我去找!”
“雯雯,等等。”陈芷玥拉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我们也!”
一群同学嗖地跳下看台就开始满场奔跑找人,越跑越急,边跑边想:
———这两个人掉粪坑里了吗?
……
那倒是没有掉粪坑,UNO的世界比粪坑还缠人。
“杀!”贺文凯已杀红了眼,“反转!看你怎么办。”
“我也有反转。”邢雁峰得意一笑,举着手里的一张牌喊,“UNO!”
“是我的错觉吗?”白鹤秋捏着牌半天没出,皱眉思索,“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不是你的错觉。”邢雁峰盘腿坐着沉思,“我好像也听到了我的名字。”
“错觉,什么错觉?”熊易林的大脸上都是纸条,只留下两只眼睛,伸手往他们身后一指,“他们不就在你们身后吗?”
……啊?
邢雁峰和白鹤秋同时回头,一大群人乌泱泱朝他们这跑,边跑边喊他们的名字。
“你们人呢?”他们喘着粗气争先恐后地说。
“喇叭上一直喊你们的名字。”
“好几个比赛现在都结束了!”
白鹤秋脸白的像纸,抬起手表一看,背后冒出一片冷汗。
完蛋了。
“怎么办。”邢雁峰的脸也变得煞白,“我我我、现在过了几个项目。”
“你快去。”陈芷玥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膝盖说,“马上、就是、一千五。”
“我们来收拾,你先走。”白鹤秋当机立断地站起来拍了一把邢雁峰的肩膀。
邢雁峰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水瓶就往比赛场狂奔,身后还跟着一群苦口婆心喊话的同学。
“你别跑太快,时间还够。”
“保持体力啊!”
他大脑一片混乱,什么话都没听进去,等疾行到比赛场后比赛已快开始,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在活动肩膀的时候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水瓶怎么还在我手上?
水还是满的,好重啊!
一千五的选手们都挤在一起,裁判根本没注意到他这边,站在台子上气定神闲地喊:
“预备!”
邢雁峰慌得要命,他一会把水瓶换到左手,一会又把水瓶换到右手,还认真的看了一眼裤子口袋,企图把大水瓶塞进去。
“哔———”
哨声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同一排的选手嗖地冲出去,邢雁峰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
长跑比赛不缺观众,跑道外稀稀拉拉聚集了一群学生,选手们越跑越近,在外围同学们定睛一看,开始哈哈大笑。
一位男子正握着玫红色的水瓶,呲牙咧嘴地跑在最前面。
特别鲜艳,特别绚丽。
“这人谁啊?”
“好像是一班的人。”
“哈哈哈哈哈他怎么抱着水瓶跑。”
一个人的不幸就是其他人的快乐,在其他班都在狂笑的同时,一班的学生们羞耻地低下了脑袋。
“呃啊。”贺文凯把眼镜摘了捂着脸,“好丢脸,怎么办。”
“那也是我们体委。”熊易林特别仗义,“不能嫌弃他。”
白鹤秋心中升起无边的愧疚,叹了一口气,走下看台,去终点处准备接人。
今天能带手机,早知道就该设个闹钟,没为班级争光就算了,还错过了比赛。
希望不要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他在内心虔诚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