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

张总剜了一眼不看办公室情况，就直接跑进来大声嚷嚷的新员工。

员工咽下唾沫，这才注意到其余三人。

冷汗霎时盖过后背，他的头僵住不能转动，只嗫嚅道：“我不是……”

椅子因为站立的动作被带着往后滑开一长段的距离，张总往前走，绕开那张办公桌，知道现在已经于事无补。

事情已经叫岑宁兮他们知道。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办了坏事的员工站在外边的廊道上发抖。

将方才听到的消息上传德川社的系统内部，岑宁兮和苏芳芳交换了一个眼神。

娄婉柔先问他们：“要……过去看看吗？”

那位员工在听见这句话时先反应过来，迅速上前一步，立在办公室门前，自己想要做人墙，以此来拦住岑宁兮他们三人。

“不……你们不能出去！”

岑宁兮放下手，偏头去看站在自己旁边的这位员工。

苏芳芳没有管他，领着娄婉柔要往外走，她和那位员工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拉近。

新员工看着年轻，应该是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先前被老板呵斥的后遗症还没有缓下来，小腿还有手臂都还在抖。

他再一次重复：“你们……你们不能出去。”

岑宁兮看见他的喉结滚了一下。

苏芳芳才没管他，直接抬手，把人撇到一边去。

不清楚是因为她太过用力，还是因为那位员工因为紧张导致下盘不稳，人直接被苏芳芳推倒在地。

迈向前方的脚步一滞，苏芳芳稍微分了点注意力在这位挡她路的员工身上，只是很快，她又低头，重新审视自己的这双手。

苏芳芳喃喃：“也没用力啊……”

岑宁兮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提醒苏芳芳回神：“人快跟不上了。”

走楼梯，他们没有和那位张总挤同一班电梯，按照先前员工话里的信息，去找对应的直播间。

趁着下楼的这会儿功夫，岑宁兮对苏芳芳感叹：“刚刚真帅啊你，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苏芳芳伸出食指，冲他面前摇摇：“谦虚，谦虚一点好吧。”

要找的目的地显眼过分，围着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岑宁兮喘着气，再次打开了光脑的录像功能。

拨开人群去到第一排已经习以为常，岑宁兮这边还在这说不好意思麻烦让让，前排忽然爆发出惊呼。

在纷扰之中，岑宁兮敏锐地捕捉到这些人话里的关键词——醒了，没死。

所以是没有——

空间密闭，人群拥挤，他来到第一排，前方没有人铸的墙挡他，刹那间，就连空气似乎都变得干净了不少。

确认光脑的拍摄功能无误，岑宁兮将镜头调整好，对准前方。

习惯性地，视线从下往上看，岑宁兮慢慢抬头。

与此同时，面前原本背对着他跪着的人也一点点站起身来，与他的动作似乎同步。

而先前那位新员工口中“猝死”的主播，现在正躺在地上，睁着眼睛，人应该是还在犯迷糊，意识尚未回拢，只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先前在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位张总此时站在两人的旁边，脸上的神情因为事态得到解决而变得松弛下来，和他此时的满头大汗形成对比，看着竟然有些滑稽。

张总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压着的重石乍然消失，身子竟也跟着一起轻了，人就这么往后倒去。

“什么猝死不猝死的……乱说！我先被吓死了……”

祸从口出，话不能乱说，旁边的员工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没叫人跌倒在地，在众人面前落得洋相，供人笑话。

“不要围在这，空气不流通。”

背对着岑宁兮的人转过身来，出声驱散人群，乍然和岑宁兮对视，眼中飞速掠过一丝茫然。

“齐叶明？”岑宁兮叫出他的名字，“你怎么在这？”

齐叶明收拾好情绪，对岑宁兮笑：“等一下再说吧。”

他指指身后，躺在地上的那位少年。

“哦是。”岑宁兮回过神来，帮着他一起维护现场情况。

苏芳芳好不容易挤到了前边，看着疏导秩序的岑宁兮，愣愣，问：“什么情况？”

“我过来找我朋友，听见有人说‘谁谁猝死了’，就进来看看情况，发现他是假性呼吸暂停，就帮这小孩做了急救。”齐叶明适时出声，为自己为什么在这做出解释，“还好现在情况似乎还不错？”

苏芳芳：“哦。哦？哦！”

同一个字，被她念出了三种不同的情绪，适当递进，刚刚好的表现了她的心绪变化。

苏芳芳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好厉害啊！”

“没有啦，我只是碰巧学过一点，没想到能派上用场。”齐叶明挠挠头，看起来似乎有些害羞，他偷偷看了一眼岑宁兮，继续道，“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岑宁兮。”

苏芳芳诧异道：“你们认识？”

岑宁兮点头：“他是我初中那会儿的邻居。”

“麻烦让让，病人在哪？”

先前有人打了急救电话，救护人员赶到，专业人士的话比起他们更为见效，戴着口罩的一行白衣人，顺利地从拥挤的人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只是领队的那人眼熟过分，就算把脸包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岑宁兮还是认得出来这是他哥代许焰。

何况他还只是戴了只口罩。

代许焰也为出现在这的两人惊讶，但比起询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的因由，需要救助的病人才是他最应该关心的对象。

似乎是因为维持那个笑容太久，嘴角上扬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齐叶明的表情看起来倒有些僵硬。

岑宁兮先忍不住：“这么巧？”

先后遇上两位熟人，叫他实在憋不住感叹。

世界太小了。

知道代许焰最近这一个月在跟着救护车跑急救，前些天才听了时垣的抱怨，说代许焰出去跑急救，又不好好吃饭，人忙得像陀螺，现在自己就连挂他专家号都见不了人，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哪天生病严重到要叫救护车的程度，能随机派到自己的男朋友。

和其他的医护人员一起，把躺在地上的那位少年抬着到担架上，代许焰得了空，偏头看岑宁兮和齐叶明。

代许焰的目光滑过他二人，在齐叶明的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

他人微微有些喘气，回岑宁兮的话：“是挺巧的。”

“你忙。”岑宁兮迅速给这段对话画上句号，“等有空了出来吃饭。”

点头，代许焰和他挥手：“行，我先走了，回见。”

代许焰的身影远去，苏芳芳眨眨眼睛，问：“这又是你们认识的人啊？”

岑宁兮：“我表哥，华京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

苏芳芳：“哦，这样啊。”

先前围着的人群因为当事人的离开也散去，苏芳芳看着张总，没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拿着合同上前，准备继续和他仔细掰扯。

才经过刚刚那事，张总看着苏芳芳更觉得头疼，装心脏疼准备离开，和苏芳芳说过几天再电话联系。

对于应付这些人他们已经习以为，苏芳芳拉开自己的口袋拉链，从里面拿出一瓶速效救心丸来。

“没拆封，服谓闵公司制的，药效应该是市面上最好的。”苏芳芳把那个药瓶丢他手里，“吃了就不疼了，我们继续说，张总。”

看着苏芳芳的这通操作，张总哑口无言，惯用的伎俩第一次被人拆招，一时间，他也没有反应过来，错过了接戏的最好时间。

岑宁兮补充道：“如果是头晕胃疼感冒……我们也有带药，晕倒的话，用精神力刺激会比掐人中更有效。”

张总：“……”

疼的不是心脏是大脑，张总不耐烦道：“行行行，回我办公室。”

-

和直播公司的合同顺利解决，他们在悬浮列车站道别。

苏芳芳和岑宁兮婉拒了娄婉柔试图用“请吃饭”之类的事情来道谢，女士此时只能用鞠躬这个肢体动作来表明自己的感激。

苏芳芳抱着她，说没什么，现在用钱紧张，等靠自己的努力，通过正当手段把贷款还清才是最要紧最该关心的事情。

娄婉柔的眼眶发红，她哽咽道：“我会的、我会的……谢谢你苏老师……还有岑老师。”

一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打工，娄婉柔先行离开。

岑宁兮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被人群淹没，稍稍偏头，来问苏芳芳，今天是不是可以请自己吃那顿感谢的饭。

苏芳芳抬起手腕，光幕亮起显示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半。

已经过了午餐的时间，被岑宁兮提醒，苏芳芳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饥饿。

“走，我们去——”苏芳芳点开附件美食相关排行榜，把目标锁定在第一的烤肉上，“去吃这个烤肉！”

烤肉店距离他们不远，走过去只需要七分钟。

先前的“猝死”变成乌龙，但相关行业是否逼迫从业人员工作、以及工作环境恶劣导致劳累过度晕倒重病的选题报道，似乎也还不错。

恰好此时系统上通过了他俩临时报备的突发新闻，发来邮件做提醒，苏芳芳和岑宁兮商量着这两日先把各自手中的事情稍微放放，去试着和那个小男生接触了解情况。

在餐厅里的靠窗位置坐下，点好菜后，苏芳芳先去一边的调料区拿沾碟，留岑宁兮坐在这里守东西。

点开方才拍到的视频开始播放，岑宁兮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后，将中间那段他和苏芳芳往楼下跑，还有拨开人群挤到第一排的狼狈视频滑过。

滑动的画面终于变得稳定，岑宁兮垂眸，看视频里此时背对着自己的齐叶明。

倏然，岑宁兮看见了奇怪的地方，他皱眉，放下水杯，把进度条又往回拉了一点。

放大，重新去看那个片段。

先前因为场面的混乱，没有人注意到齐叶明有什么多余的行为，只知道他是一个路过，及时救了那位少年的无名英雄。

但不巧的是，岑宁兮有拍下视频，而作为记者的职业敏感，也让他发现齐叶明动作里的不协调。

似乎有从那位少年的身上拿走什么东西。

下一帧画面刚好的印证了他的猜想，齐叶明起身的同时，有将手放进口袋。

食指和拇指按在光幕上，做出放大的动作，超高清的摄像头下，岑宁兮透过他的指缝，窥见被藏在齐叶明手中物品的一角，漂亮的紫色。

苏芳芳拿了沾碟回来，和岑宁兮说自己好了，让他去。

将疑惑压在心低，岑宁兮听她的话，起身往调料台所在的方向走去。

弯腰从调料台下方的消毒柜里拿出干净的调料盘，他闭了闭眼，叹气。

又是晃眼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