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津南第一次感到呼吸那么急促,他不知道夏初会怎么回答,会不会把自己推向别人。
他承认,这一刻自己是焦急的,对她的答案既期待又忐忑。
夏初的声音很冷,“对不起,我不能这样做。”
“你说什么?”
“我说不能把沈津南还给你。”她虚空打了一下嘴巴,“你这话就是不对的,沈津南他不是你的所有物,也并不属于你,你们之间没有真正的婚约关系,所以我没有做错什么。”
“只要你离开他,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夏初露出讥讽的笑,“想要钱沈津南也可以给我,但我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这。”
“那是因为什么?别告诉我是爱。”罗佳人讥讽道:“和他这种人谈爱,你未免太过天真。”
夏初无视她的嘲讽,平静诉说着自己的心声:“我这么多年主动也好被动也罢,或多或少都让过不少东西,以后也许会再让,但永远不包括沈津南。我一直在承受失去的痛苦,他让我体验到得到的幸福。”
沈津南闻言终于放心,犹如一颗心重重砸在地上,终于有了实感。
现在的他确定两人的感情,所有的隔阂顷刻间烟消云散。
见她油盐不进,罗佳人多少有些气急败坏,“夏初,你死心吧,他是不会娶你的。”
“那又怎么样?”
“你就该趁着现在年轻,还有资本及时脱身。”
夏初摇摇头,“如果这话是沈津南说的我会离开,但你说的不行。”
“你是脑子进水了吧,非要走他妈的路?”
一句话踩中几个人的雷点,沈津南眼眸寒意迸发,双手紧握,青筋暴起,暗暗咬紧牙关,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他妈的死是他永远不能忘却的痛苦,这也是他知道事情真相后再没喊过沈雁山的原因。
而他身旁的沈熙瑶脸色也不好看,只要提起这件事她就会有深深的愧疚感。面含歉意地看向沈津南,嘴巴长了几次却说不出话。
“哥,我——”
沈津南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和你无关。”
罗佳人听到说话声,慌乱中问了一句:“谁?”
这些话如果被人听去,她就完了,心中暗暗祈祷无人发现。
沈津南冷哼一声,走进去,“罗佳人,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看清来人时,顿时脸色苍白,吓得腿发软,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冻得她浑身发冷发麻,那是极度恐惧下的反应。
喉结快速滑动,一遍遍咽下唾液,嘴唇哆嗦着,“津,津南,你怎么来了?”
“不来还不知道你嘴巴这么会说。”
“对不起,我那是胡说的,你别当真。”罗佳人瞬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苦苦哀求着:“津南,我错了,对不起,请你不要生气。”
“有什么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吧。”说着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夏初身上,“累了吧?”
“还好,就是有点饿。”
“带你去吃饭。”
沈熙瑶不好意思地缩缩头,“夏初姐,我给你带的饭忘在花园那边了。”
“谢谢。”
主厅里。
老爷子看着哭个不停的罗佳人,逐渐有些心烦,眼睛看向门外,“津南呢?”
沈熙瑶弱弱举手,“二哥在陪夏初姐吃饭。”
“真不像话。”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把我们大家叫到这,他人倒不见了。”
“说明人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沈津坤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指甲,“毕竟沈津南只有一个。”
老爷子脸色铁青,何君瑛急忙上前提醒,“少说两句,津南说不定有什么事耽搁了。”
“你打我也没用,他就是看不上我们,这么多年他喊过你一次吗?”沈津坤对着门口大喊:“沈津南,按照先来后到你妈才是小三。”
“孽障,闭嘴。”老爷子气得咳嗽不停,拐杖重重砸向地面,“你们都给我滚。”
“我又没说错,爸妈先在一起的,他妈后嫁进来的。”
“你也说了我妈是嫁进来的。”沈津南带着夏初走进来,看向沈津坤,“你妈嫁进来了吗?”
何君瑛脸上明暗交加,难堪又屈辱,她从未真正嫁进沈家是心中的痛,也是京市的笑话,现在被一群晚辈当面嘲讽,脸上更加挂不住。
走到一旁开始哭,边哭边打自己,“我活着还不如死了,被别人看不起就算了,现在还要被自己的孩子嘲笑。”
沈熙瑶和她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沈雁山将矛头指向沈津南,“每次家里因为你乱成一团,都后悔当初生下来。”
“你给我闭嘴。”老爷子急忙呵斥。
“爸,你怕他什么?”沈雁山很是不忿,“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子,能把谁放眼里,家里这么乱都是因为他。”
沈津南听着他们对自己的指控,不急不怒也不恼,扶着夏初坐下,“在这等我一会。”
“你去吧,我没事。”
面对夏初时还是柔情万分,转瞬变成冷酷无情,嘴角溢出一抹嘲讽。
“没心思看你们一家子在这演戏,主要处理罗佳人的事。”环视一周,“罗家的人在哪?”
老爷子刚才已经得知事情经过,此刻也是试着相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闹得太难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请问爷爷,我妈妈的路是什么路?”
老爷子被噎个正着,气恼不过愤愤别过身去,不再管这个事。
“娶妻娶贤,爷爷觉得这种背后嚼舌根子的人适合嫁进沈家吗?”
毕竟是好朋友家的孩子,老爷子也是于心不忍,还是开口求情:“小姑娘说错话很正常,这次她也长记性了,就算了吧,毕竟两家关系那么好,别闹得太僵。”
“好。”沈津南满口答应,“今天我给爷爷这个面子,也别让人说我们欺负人。”
老爷子讪讪一笑,要多尴尬就多尴尬,这个面子给了,就说明婚事彻底没希望了。
深提一口气,满是烦闷,怎么向老伙计交待。
“既然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老爷子叫住他们,“你们跟我到书房。”
安排司机送罗佳人回去,其他人去了书房,客厅里只剩下夏初、何君瑛,两人大眼瞪小眼,时不时看下对方,找不到合适开口的契机。
老爷子气愤地看着面前几人,拐杖奋力扫向桌子,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掉,沈熙瑶快吓哭了。
沈津南之外的其他人也很震惊,很久没见到老爷子大发雷霆的样子,今日一见确实让人胆寒。
多年上位者经历,掌握生死大权,早已形成无上的威严,还没说话,仅仅一个眼神便将那种杀伐果决的气势悉数展现出来。
其余人低着头,唯恐惹火上身,只有沈津南无动于衷,依旧漫不经心甚至还有些吊儿郎当,老爷子这些对他没什么用。
“津南——”老爷子无力喊了一声,“你非气死我才甘心?”
“您都一把年纪了,放过自己吧。”沈津南轻笑,“没人非要您来管。”
“你以为我想管?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老爷子说:“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怎么斗,但面上必须和和气气的,保持好名门贵族的矜持与涵养。”
沈津南:“……这样装有意思吗?”
“那你说怎么办?”
“我这个人很简单,只要别人不来找事,我懒得搭理,如果有人非要来送死,我也不会留着。”
老爷子听得心惊,“你是什么意思?”
沈津南头也不回地离开,到客厅去接夏初。
他走以后,老爷子又把其他人训斥一遍,沈津坤心中恨意更浓。
何君瑛看到沈津南过来,局促起身,不安地揪着衣服。
他就当做没看见,绕过去走到夏初身旁,温柔道:“回家吧。”
“津南。”何君瑛叫住他,“我替津坤向你道歉。”
“那你需要道歉的可多了。”
说完,再不顾后面的声音,带着夏初离开。
车上。
夏初依偎在他肩膀上,幽幽说:“不开心?”
“都知道了?”
她没否认,轻轻点头。
“什么感受?”
夏初起身看着他,一点点抚平他蹙起的眉头,“心疼。”
就像他知道她的经历时产生的心疼,她现在也是心疼,这是双方直白的有恃无恐的偏爱。
沈津南将她按在怀里,心中的郁闷好像缓解不少。
“谢谢。”揉搓着她的小手,“谢谢你愿意理解我。”
“我知道很多经历需要时间去化解,有的甚至一辈子都化解不了。但是没关系,就算化解不了,我们也在时间的长河中治愈了自己。”
沈津南如获珍宝地抱着她,心中是满满的疼惜。
突然,车身产生剧烈的震荡,像被什么腾空顶起,当即惊慌看下窗外,一辆货车从路边冲出来,直奔他们的车而来。
夏初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那是死亡来临的恐惧,大脑一片空白,都来不及思考。
沈津南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不让她遭受伤害,余光瞥到一块玻璃对着他的脑袋而来,如果刺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让她可以直面危险;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可能挣开他的臂弯。
但她就是这样做了,直直扑向他,护在他身上,很多玻璃在她身上碎裂,插进皮肤里很痛,痛得她大汗淋漓,痛得她想哭。
看到他安然无事时,在血迹中绽放出一抹笑意,就像冰天雪地里绽放的红梅,强烈的视觉对比直冲脑门。
那是她心甘情愿想去守护的人,就像他护着她一样。
“夏初,夏初——”
耳边都是他的呼喊声,好想给他回应,可是力气在慢慢消散,她说不了话。
眼前慢慢变成白茫茫一片,她被困在充满雾色的地方,任她怎么求救都无人应答。
在她喊到精疲力竭时,凭借最后一丝力气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好像是妈妈和奶奶在朝她招手。
她笑着走过去,搭在他身上的手却倏地垂落下来。
“夏初!!”
车厢内是他撕心裂肺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