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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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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连绵的天气。

雨蛙偶尔会跑到家中。

她不喜欢雨。

也不喜欢青蛙。

每次跑进青蛙,都会把擦好的地板粘上雨水,木制的房子偶尔也会因为潮湿长出蘑菇。

油腻的皮肤,肥胖的体型,浑浊的眼睛。

令人恶心。

就像村民投来的目光,由下而上梭巡,打量商品一般。

“呱。”

抓住的雨蛙在不断挣扎,手心里全是滑溜溜的感觉,便随手丢进竹筐。

雨停之后,可以把它们带到村子里贩卖。

种田的人需要这些可以吃掉蝗虫的雨蛙,通常会以不错的价格进行收购。

再加上丈夫出海捕鱼的收入,在冬天来临之前,她们可以多买几匹布料,做几件漂亮又温暖的衣服。

“......”

狂风大作,暴雨如骤。

“会无事的...”

跪坐在草垫上编制围巾的少女喃喃自语。

【放心,我从小就与爷爷于风暴出海,再大的风浪也无事,你在屋中不要出去,待我回来。】

【照顾好自己,不要感冒。】

嘱咐好一切,她的丈夫在风暴前出门。

这不是她的丈夫第一次在风暴天捕鱼。

从小住在海边的人以捕鱼为业,早就不惧风暴,经验老道的渔民在水母远离岸边,潜入深海的时候就能预知到恶劣的天气,所以在风暴天出海,是老渔民经常会做的事。

但对不谙水性的人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湿滑的礁石,滔天的海浪,巨大的海风。

在礁石上滑倒,很容易跌入大海。

离岸边近了,会被卷入海浪。

不小心掉海,求救声也会被掩盖。

丈夫告诉了她许多大海的事情。

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温柔地讲故事。

在布满藻类的礁石上牵着她的手抓小螃蟹。

在捕鱼结束之后把最大的一条鱼带回家。

海边的夜晚没有灯火。

繁星永驻天空,夜色深邃而美丽。

在嫁到渔村之前,她曾未注意到世界原本如此美丽。

【为何对我这么好?】

村子里比她漂亮的人还有很多,少年的家里人却以多一头牛的价格作为聘礼。

【照顾自己的妻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少年说完这句话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他说,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

【忘记了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迷了路,在树林里哭,当时还把我当成了棕熊。】

她想起来了。

久远的儿时,这场相遇已是命中注定。

不小心走到据说有熊出没的树林,害怕到极点的时候,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棕熊。

拿着石头砸了过去,却听到人类发出吃痛的声音。

【别怕,我是人。】

那时她披头撒发的样子一定不好看。

【你看我,从头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看的。】

少年伸出手,上面满是茧子与渔网勒出的伤痕。

她笑了。

只记得当时一人的脸呆滞地看着她,脸颊通红。

【爷爷最近腰疼,我想攒点钱带他去京都看病。】

少年是孤儿,只有一个收养他的爷爷。

爷爷是个很好的人。

【那个臭小子,又出海去了?】

一边佝偻着腰,一边笑着生气。

丈夫不在的时候,她就和老人聊上一天,直到夜色降临,然后在微寒的夜晚,将少年捕来的鱼做成一锅热汤,三人围着桌面,一起吃饭,一起生活。

潮湿的风,一望无际的海面。

日子一天天过去。

逐渐习惯这陌生的环境。

没有责骂与殴打,没有冰冷的床铺,没有作为商品来衡量价值的每天,没有人会说她是不详的孩子。

这是爱吗?

她不知道。

这是幸福吗?

她却可以肯定。

因为有了真正的家人。

“快停下来吧。”

心中隐隐不安,少女对着大雨双手合十祈祷。

愿风暴很快平息。

愿这次是个大丰收。

愿他平安归来。

如果有神明的存在,她会永远向神祈求。

拜托了。

请不要剥夺这一切。

“——!!”

紧急的敲门声响起打断回忆。

在暴雨中仍旧清晰。

“谁?”

隔着木门,她不确定地询问。

“是阿水姐吗!”

敲门的声音十分年轻。

是她认识的人,村子里铁匠的儿子。

“是我。”

她打开门,看到的是穿着蓑衣和草鞋的男孩。

“大牛叔说岩哥他们的渔船碰到暗流了!有个人是侥幸游回来的!”

“那阿岩呢?!其他人都怎么样!”

她有些焦急地询问,顾不上劈头盖脸的雨水。

“大牛叔他们说正在岸边搜救!!我跑过来和你说一...”

“我去找他!”

“不行,雨太大了!村子里的大伙都不敢出门,等暴风雨过去再说。”

“可是...”

“我要去通知下一家,总之阿水姐先你别胆心,阿岩哥他游泳很厉害的,全村就他游泳最好了!”

“......”

“先待在家里吧!”

“...好。”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嗯...”

风声和雨声交杂,声势浩大,她却只能听见自己焦灼的心跳声。

没事的。

会没事的。

他会回来的。

心中的不安预发扩大。

安静的氛围中每分每秒都是如此难熬。

“——!!”

直到再次响起的敲门声打破死寂。

“谁?”

“找到阿岩的渔船了,爷爷和他在一起。”

几乎没有多想,她打开了门。

来人穿着蓑衣。

“你...”

“咚——!!”

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却眼前一黑。

“......”

醒来时,手脚全部都被绑住。

眼前漆黑一片,被布蒙上了眼睛。

“怎么都湿透了,到时候病了还要亏钱。”

“啧,雨太大了,万一我病了也要钱。”

说话的人吐了一口痰。

“凑合一下,能抓过来就可以了。”

“没人看见吧?”

“这么大的暴风雨谁会出门,也就铁匠家的那个傻子会信咱们的话。”

“她也是个傻的,直接就把门打开了。”

“那小子回来后怎么办?”

“就说这女人风暴天跑到礁石边,被浪卷走,死了。”

被骗了。

她偷偷解着手上的绳子。

耳边能听到风声。

出口肯定就在附近。

“你用了多大力气,这么久都没醒?”

“不会打死了吧。”

“不可能吧,她们村子里不是经常说这女人是妖怪吗,和她在一起总是会出现幻觉,据说连老虎都能被吓跑,既然这么厉害应该死不了。”

“那就喊醒试试,看着点,别死了。”

“太麻烦了。”

“啪——!!”

一巴掌打在脸上,疼得她咬紧牙齿,假装仍在昏迷中。

“这样多快,看,还是没醒。”

“都让你下手轻一点了,脸上不能留伤,不然卖不出去。”

“脸上不留伤就没事了吧?”

声音突然变得不怀好意。

“对,你要干嘛?”

“都是男人,还能干嘛?”

“这女人都结过婚了。”

“对她做些什么也不会有马脚。”

“也是。”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打开门。

油腻的皮肤,肥胖的体型,不怀好意的目光。

像青蛙一样。

她应该早点发现的。

捕鱼丰收时其他人垂涎的视线。

和丈夫走在一起时的流言蜚语。

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

“嘶!!”

“这家伙醒着!她咬我!”

“先捂住她的嘴!”

“别担心,没人能听见,这雨这么大。”

“喂!快放开手!”

“该死,没反应了,真的死了?”

“你这家伙,都让你注意一下了。”

“没办法,丢海里吧,正好浪这么大能把尸体带走。”

“......”

她连凶手的脸都没有看到。

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雨中一点一点微弱。

眼泪和海水混在一起,潮湿又窒息。

尸体被泡坏,瞳孔扩大,肺部水肿。

她在不知名的阳光下腐烂,变质。

灵魂也是。

【憎恨。】

昏暗不见光明的海底。

【后悔。】

再也见不到的人。

【绝望。】

只能诅咒了。

诅咒这一切。

*

“从那之后,镇子上出现了『雨女』的传闻。”

“在阴雨连绵的天气于礁石边眺望丈夫的渔船,因为不小心失足掉入大海,打伞立于雨中的美丽妇人。”

“都是骗人的。”

老人长叹一口气。

将责任推给雨女,自顾自地将其形容成妖怪。

不检点,不聪明,不纯洁。

所谓传闻,皆为粉饰。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被活下来的凶手扭曲成有利于自己的模样。

徘徊寻找那些声音听起来是成年男性的人,用幻觉迷惑他们,用幻觉干扰他们,用幻觉欺骗他们。

日复一日,咒灵诅咒着凶手。

“这孩子的过去就是这样。”

“您是怎么知道的?”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不满地捂着耳朵,一直在嘟着嘴自言自语『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能听?』

“我的孙女是被偷渡者绑走的,如果她还活着,也是14岁。”

“发现相机里没有这孩子的样子时,她本来想杀了我。”

但咒灵没有对老人动手。

或许是仇恨太过强烈,又或许是雨女的本性并不坏。

和雨女没有任何关系的老人就这么活了下来。

他把雨女当成了自己的孙女,他买了和孙女一模一样的黄色连衣裙送给对方。

如果咒灵厌恶自己腐烂的外表,他就帮对方来掩盖。

他已无从诉说的悔意,让他对雨女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才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我是真正有罪的人,作为人类没能阻止那孩子。”

“要杀的话,就杀掉我吧。”

老人将事件全然揽在自己身上,拜托她们放过咒灵。

“......”

仓桥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来她手上那些粉末都是咒灵皮肤上残留的粉底。

“【我■■要杀了■■那些人。】”

拥有意识的咒灵语气森然。

“那你知道那些人的长相吗?”

黑发少女抬起头问道。

“【无所谓,只要是男人■,只■要是男人,杀掉,都杀掉就好!!】”

“这样真的好吗?”

“【你又知道什么?】”

“【我要■■■杀■■了■■■■你■■!】”

“......”

她只是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是女生。”

仓桥唯摘下手上的戒指,看向眼前的咒灵。

幻觉与现实。

曾经也是术师的雨女,她原本的长相看起来娇小又秀丽,变成咒灵后却保留着死后的模样。

白皙的皮肤日益腐烂,漂亮的眼睛变得浑浊。

今非昔比的咒灵愣了一下,随后向她大吼:“【你也是!!】”

“【你也是女生!!】”

“是。”

“【都是他们的错!!】”

“嗯。”

“【该死的是他们!!】”

“......”

她沉默许久。

咒灵面对她的沉默越发愤怒。

“【是他们骗了我!!是他们把我绑到山洞里!!是他们对我做了那些恶心的事情!!是他们的错!!】”

“【对,都是那些男人的错!】”

“【我要挖掉他们的眼睛,我要把他们也丢入大海,让他们也腐烂发臭。】”

雨女歇斯底里地倾诉着自己的仇恨。

只是假装柔弱寻求帮助,不安分的家伙就会开始动手动脚。

把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变成青蛙。

摘掉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睛。

然后让这些变成独眼青蛙的人看着下一个男人浑然不觉地上当,将那些警告声当成蛙叫。

将那些人类看到自己真面目的恐惧当成养料。

“【将他们杀掉,全部都杀掉。】”

嘶哑的声音既绝望又哀伤。

“【你是女生的话,一定能明白的。】”

明白那连求救声都无法被听到的绝境。

明白一点一点陷入窒息的恐惧感。

明白什么都无法做到的绝望。

明白这渗入灵魂的憎恨。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它的话让所有人陷入沉默。

困惑吧。

犹豫吧。

苦恼吧。

如果简单认为祓除诅咒即是正义的话。

这诅咒将伴随眼前这个咒术师一生。

“【你一定能明白的,对吧?】”

一直以来,雨女都是这样做的,看着那些咒术师为它的故事陷入苦恼,看着那些自诩正义的人陷入怀疑,最终走向放弃祓除和不自量力这两条路。

是选择转身离开?

还是冷酷地举起那把刀?

咒灵盯着黑发少女,试图从那双眼睛里得到答案。

若是怜悯,会失去作为咒术师的正义。

若是残忍,会失去作为人类的感性。

这是无法逃离的诅咒。

一如她的过去。

对方却用温柔的目光注视它,就像第一次见面时般,给出一个至今从未出现过的答案。

“你希望我回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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