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里说话吧,我的朋友~”
门外的保镖将门缓缓合上,屋内便只剩下了萨奇斯浑厚的嗓音。
棕色卷发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走进来后,他下意识嗅了嗅,随后便面无表情地跟在了萨奇斯的身后。
沈云锡躲在柜子里,黑暗中,他微微动了动,仔细倾听起了柜子外传来的动静。
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脚步的声音,让两人的步伐显得沉闷,但沈云锡大致能听出来,他们正在朝着自己所在的方位走来。
萨奇斯走到了客厅内棕红色的皮沙发前,伸手示意他的“朋友”入座。
看着萨奇斯伸出的手,那个棕卷发男人的表情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却能让对视的人感觉他在笑。
“非常荣幸,我的朋友。”
棕卷发男人拖长了尾音,他并没有因为萨奇斯对他的礼待,而感到受宠若惊。
这种反应如果让外界的人看到,一定会令众人大跌眼镜,毕竟对于99%以上的人而言,萨奇斯的身份地位高不可攀。
为了听清客厅内的人的谈话,沈云锡悄悄推开了柜门,留出了一条缝隙。
听到外面人的回答声后,沈云锡突然愣了愣。
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确定,他并不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
因此沈云锡又大胆地推开了柜门,将柜门的缝隙拓展到了两指的宽度,从而让他能看到外面的视野。
幸运的是,他所躲藏的柜子位于客厅的正中央,和复古的大钟立在一起,那个位置可以将沙发上的两人一览无遗。
沈云锡在躲进这个柜子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单纯只是因为这个柜子离他近而已。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其中一位梳着大背头,灰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还别着新鲜的玫瑰花。
很显然,那位便是萨奇斯。
至于另一位,当沈云锡看清那人的侧脸时,他短暂地惊讶了一下。
那人五官平庸,衣着低调朴素,光看形象,绝对是那种丢进人群就再也找不到的人,然而躲在柜子里的白发青年此时却很意外。
他心道:是他?
客厅的水晶灯很亮,在匠心雕刻出来的吊顶中央,折射出漂亮的黄白暖光。
然而即便如此,那个坐在萨奇斯对面的男人脸上,都没有丝毫的暖意,苍白的面容是只有重症监护室里的绝症患者,才会拥有的特征。
沈云锡万万没想到,他之前倒错酒的人,就是萨奇斯今晚的唯一座上宾。
“那么……长话短说,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们那些拐弯抹角的客套话。”
萨奇斯的伪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那是商人算计“肥羊”时惯用的表情。
“所以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您真是一位体贴的商人。”
这句话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未免有些讽刺,然而对于棕卷发男人而言,这也许真的只是个礼貌的回应而已。
说着,萨奇斯便弯腰,从身前的茶几底下拖出了一个箱子。
沈云锡的角度看不见沙发底下的画面,直到萨奇斯把那只黑色皮箱抱到腿上,他都不知道萨奇斯怀里究竟是个什么物品。
“说实话,接到你们的邀请函时,我吓了一大跳。”
萨奇斯轻轻抚摸着皮箱的搭扣,搭扣上的虹膜识别装置应声解锁。
棕卷发男人道:“但从你的回应来看,我认为,你愿意与我们合作。”
“当然~有钱不赚是傻瓜。”
萨奇斯打开了皮箱,将皮箱里的内容呈现在了空气中,最后将其置于茶几上。
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轻轻点在箱子里货物上,萨奇斯狐狸一样的眼里,浮现出一抹迷醉的神色。
“上次送来的这批样品,我已经试验过了,效果令人惊喜不已。”
大开的皮箱被放置在茶几上后,沈云锡的位置终于能看清箱子的全貌。
然而,当他的视线一接触到箱子里的内容时,他的目光突然怔住了。
那是一些只有小指那么大的玻璃瓶,它们正装着红色的液.体,静静地躺在皮箱的正中央。
除了固定玻璃瓶用的聚酯泡末填充物外,那个容量看上去很大的箱子里,便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那些鲜艳的红色,沈云锡的心跳又加快了,某种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定情绪,又不受控制地冲上了他的大脑。
那些红色的玻璃瓶,和记忆中最恶心的片段,重合在了一起。
漆黑的拷问室,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有人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枚装着浅红色注射液的西林瓶……
可怕的记忆就像一片漆黑的潮水,把柜子里的人淹没了,颤抖的身躯再次记起了曾经发生过的事。
糟糕!
沈云锡攥紧了胸前的衣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阵阵急促的呼吸,却依旧抑制不住地从他的嘴角倾漏出来。
“什么人?”
萨奇斯正在欣赏箱子里的宝贝,在听到身旁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时,他警惕地站了起来。
作为一个贪婪胆小的伪善者,萨奇斯强烈的戒备心,让人怀疑他是否有“被害妄想症”。
“没有人。”
萨奇斯回头,看到了双手交叠置于膝盖的“朋友”。
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萨奇斯没有听棕卷发男人的话,而是起身,朝着客厅一边走去。
听见脚步声,柜子里的人死死咬住了手臂,两排整齐的牙齿深深陷进了衬衫里,很快,湿润的唾液便把那片布料濡湿了。
急促的呼吸声这时,才堪堪停止,被压回了喉咙里。
不要想,这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样东西!
尽管沈云锡的大脑异常清晰,但是他的身体却残留着恐惧,因此他不断告诫自己,提醒自己,让自己停止这无意义的后遗症。
萨奇斯的步伐又重又快,一个呼吸之间,他已经走到了客厅大钟的正前方。
沈云锡的手臂已经浸染出了红色,高度集中的精神让他对身体的掌控力稍稍回归。
他皱起了眉头,时刻注意着萨奇斯的动向。
最坏的结果,便是他被发现了,那时他只能按照最坏的打算来执行计划,强行挟持萨奇斯,迅速问出想要知道的事后逃离。
然而这样做会惊动这里最高的安保系统,等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之后,脱身会变得异常困难。
萨奇斯检查了大钟,没有任何异常,随后,他把目光放到了大钟两侧的储物柜上。
沈云锡的额角落下了一滴汗珠,他藏身的柜子时右边那个,而萨奇斯已经走向了大钟左边的那个柜子。
“刷拉——”
柜门在萨奇斯粗暴的动作下,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他在柜子里看见了一只复古八音盒,而那只八音盒此时发出了轻微的噪音,掉漆的微笑人偶正在八音盒的上面来回抖动,就跟坏掉了一样。
萨奇斯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看见了棕卷发男人向他投来好奇地目光。
“我说了,没有人。”
棕卷发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领结,拉直的唇线好似突然有了些许不明显的弧度。
萨奇斯疑心病极重,他盯着柜子里的八音盒看了很久,最后,在沉默的氛围中,他缓缓合上了柜子。
“没事,我们继续吧,让我们来谈谈后续供货的事。”
萨奇斯恢复了伪善者的经典面孔,回到了茶几前,准备继续他的商务洽谈。
柜子里的沈云锡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逐渐松懈下来。
随后他调整角度,再次朝缝隙外望去,一对墨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对上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