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又一枚白子被那只纤长的玉手摁在棋盘上。
“下个棋都心不在焉的,要不你告诉我,你还能做什么?”温榭将手收了回去,随意地撑起脑袋,有些不悦地垂眸。
罗贸心底一沉,退到案后俯身跪了下去:“帝君赎罪,属下愚蠢,技不如人。”
温榭眉头皱的更深了些,想说些什么又懒得开口,却也没阻止,任由他跪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自己的棋子。
身后的石门忽然打开,来人快步走到温榭身边,委身耳语:“帝君,人捉到了,关在无眠洞。现在去看看吗?”
温榭思索片刻,起身,拍了拍手后笑眯眯道:“那走吧,去见见魔域的小殿下。”
刚起身没走两步,这人又停下来,朝身后吩咐:“去把新做好的貂衣拿来,无眠洞可太冷了,我受不了。”
徐泊低声领命。
无眠洞内,萧煜临尚处于昏迷状态,两手被高高吊起,口边还残留着一丝血迹,衬得原来冷白的皮肤更加憔悴。
温榭推门而入,入眼的就是这么一幕,不禁打了个寒战,嘀咕道:“冷不冷啊,别冻坏了。”说罢不紧不慢地移到被吊着的男人身边,细细打量,未了骤然对上萧煜临悠悠转眼的双眸,轻轻眨了眨眼:“醒这么早么?”
萧煜临看清眼前人的样貌,不禁有一瞬间怔愣:入目的是一张陌生且惊艳绝伦的面孔。
轻佻、妖魅、和令人神往却不敢妄生亵玩之意的尊贵。尤其是那双动情至极的狐狸眼,实在是勾的人心中涟漪四起。
同那额间的妖纹一样,凭生一股邪魅之感,好似对一切都不屑一顾,最容易勾起人的征服欲。
几乎是看到这张脸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就出现了一个名字。
温榭问的这样理所当然,反而轮到萧煜临没有反应过来。
他试着挣扎了两下,又运转了周身的法力,发现都没有反应后咬牙道:“什么意思?妖族和魔域向来无甚怨仇,妖帝此举何意?”
温榭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
萧煜临不答反问:“现在的局势,除了妖族还有谁能绑架魔域王室?又有谁敢如此?”
温榭嗤笑一声:“魔君刚刚战死沙场,整个魔域早已陷入了贵族争霸的局势,王室式微,就算是绑架了你,又有谁敢为你鸣冤?”
萧煜临不吭声,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只能不断试着挣脱囚锁,满眼戒备地注视着走来的温榭。
狼狈的脸被这人用手帕拭去了些许灰尘,接着,无比恶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的两个哥哥此刻都急着夺位,送你回魔域就是送你去见你爹,留在这里给我当个傀儡面首多好?嗯?”
萧煜临嫌恶地侧了侧头,开口回怼:“别恶心我,别碰我。”
听到这话,温榭毫不轻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冷哼道:“看不清局势的东西,还有胆子忤逆我。”
萧煜临被打得偏了偏头,眼神冷得像恨不得拉着眼前的男人同归于尽。
温榭却满不在乎地继续评价道:“愚蠢的莽夫。”
而后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对刚进来的徐泊吩咐:“太野的狗可不好驯,先关起来,饿几天,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来,也没人能出去。”言罢,眼神意有所指地在萧煜临身上停了片刻。
徐泊微微欠身,表示得令。
离开前,温榭还得意地朝被锁着的萧煜临说:“我期待下次来的时候你会乖乖地冲我叫,而不是开口乱咬人。”
萧煜临扭过头不再看他,也放弃了挣脱手上的铁链,只是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温榭离开后,他又试着召出沉晁剑,无果后暗暗骂了一声——连佩剑都无法使用,看来灵脉确实是被封得死死的。
冷静半天后,他得出结论:他'妈'的'这个小妖帝就是纯纯脑子有病,被妖族的人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谁都敢绑,坏了自己的计划。
想到此,他又甩了甩铁链,眼中再次染上一抹阴翳。
这年,鬼界暗地与魔域勾结,用诡计毒害天尊,而后神界大乱,天尊长子继位后直接发兵鬼、魔两族,三界大乱。
妖族伺机而动,待这三界兵荒马乱后略施小计:在天界安插了眼线、武力镇界鬼界、最后趁老魔尊战死沙场时,掳走了魔域三殿下——萧煜临,暗囚于妖界。
继而成了这场战争中最终的赢家。
温榭回到卧房,优哉游哉地批着妖族公务。
徐泊站了半天,也没见他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主动问道:“帝君把魔域的三殿下掳来干嘛?脾气那么大还一副清高得要命的样子。”
温榭嫌弃地瞥他一眼:“你都说了人家是魔域的殿下,还能跟你这妖族的傻鸟一样成日没个正形?”
“啊?那您真的准备只把他养在洞里当个面首?”
闻言,温榭微微敛了敛笑意:“如今魔域的境况虽大不如妖族,可拿他堂堂三殿下当面首,妖族恐怕还没有奢侈到这种地步。养着他,当然有别的用处。”
徐泊好奇:“什么用处?”
温榭淡淡看了眼他开口:“怎么?打听这么多是方便给别人报信吗?”
他只好悻悻闭嘴,乖乖办自己的事去了。
——
洞内变得安静,徐泊领了命去耸山与乌歧会合。
公文愈发繁琐,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温榭渐渐有了倦意,朦胧中似乎看到有个通身玄黑的男人朝自己走来,将他的双手并在一起绑在桌案。
然后,这男人面无表情地朝自己倾身……竟是萧煜临!
温榭猛地睁开眼睛,心突突乱跳,心有余悸地暗骂一声,开始思索怎么处置他:此人绝非善类,在魔域多年不显山不露水,只是以不涉朝事的三殿下自居。
若此人真就这般纨绔,此番魔域夺嫡的战争他可有参与?
若有,背后是什么势力在支持他?难道是他母妃的母族?
对了,他可是那老蛊王的外孙。
可这些也仅是猜测,若这人真的想传闻那样对魔尊之位无欲无求,那可就难办了。
况且,他上面那位大哥萧含靖的母家,实力也不容小觑。
相较下之,萧含靖身后的嗜巫王所掌管的巫术,在魔域的地位其实才更为霸道。
纠结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毕竟这么多年对魔域实在是知之甚少。
不行,还是得找他问问。
温榭暗暗想,接着传人上来,低声道:“你去,去无眠洞的地下室,点支蜡烛,嗯,燃上八个时辰左右不会灭的那种。”
那人领了命去做,温榭懒散地躺在身后的榻上,两只狐尾给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只冒出来左右扇了半天才轻轻搭在他腰间。
片刻后,温榭悠悠地睡了过去。
萧煜临再睁眼时,就看到原来阴暗的地下室了多了一支蜡烛,朦胧的烛影摇曳在对面的墙上,看得他眼花。
不知这个温榭又想干什么。
腹内空空,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吊起的胳膊也酸胀得要命,真是越想越窝火。萧煜临暗暗发誓一旦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整整这脑子有病的小妖帝,狐狸爪子都伸到魔域去了。
时间慢慢流逝,萧煜临终于沉沉地半昏了过去,温榭从黑暗中踱步出来颇有置词地瞪着他嘟囔:“慢死了,竟然还坚持了这么久才睡过去。”
随后,他将手放到萧煜临的额上,刹那间,七尾从身后散开,形成一个结界将两人团团围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