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沈溪月没有拒绝，向季明雁道了声谢，拿起润喉糖，替自己取下一颗，放入口中，余下又归还对方。

淡淡的清凉感逐渐在口中蔓延开，她的嗓子的确比方才舒适一些，只不过，除嗓子的不适之外，她的头疼并未因此而得到缓解。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季明雁默默观察着沈溪月的脸色，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她脸上依然写满对沈溪月的担忧，昨日她一整天都不在，也不知道沈溪月是否照顾好自己，怎会今日一觉醒来出现这种情况。

还是说，其实从昨天开始，沈溪月就已是如此。

若是直接询问沈溪月，她知道自己多半什么也问不出，若是去问沈溪月身边的人，比如梁樱，是否又太过越界了。

“嗯，好些了。”再次开口时，沈溪月的嗓音是比刚才好转些许，听来却仍带着一种沙沙的感觉。

季明雁眉头紧皱，但见沈溪月已如无事般向前走，即将出口的话无奈憋回去，立刻跟了过去。

两人一同往前走，季明雁偷瞄沈溪月几眼，随她乘上电梯，在安静的梯厢内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询问一句，“姐姐，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没有。”像是早已做好被这样问的准备，沈溪月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道，“可能是昨天用嗓过度了。”

一个极轻的“好”字从身旁悠悠飘来，狭窄的空间里再无人说话。

她们两个人，安静地吃饭，安静地去往片场。

季明雁没有主动再开过口，知道沈溪月不舒服，也尽量让她少说话。

梁樱早早来到片场，替沈溪月与季明雁将桌椅搬出来放好，置于她们常待的那块休息区域。

这是她们在这块拍摄地点要待的最后一日，明天她们就要转移拍摄地，离开影视城前往郊区一处，在杂草横生的山林区域内拍摄本剧“第二案”。

当然所有演员与工作人员依旧住在影视城内的酒店里，只是往返会稍不便捷些，等到那边的拍摄完成后，所有人仍会转回影视城里继续进行拍摄。

“小梁，昨天你溪月姐有什么异常吗？”

见到梁樱后，季明雁还是忍不住轻拍她手臂，在沈溪月看不见的位置向她询问。

梁樱啊了声，默默打量她一眼，随即短暂陷入思考。

一些她更为好奇的事来不及去细想，她先依着季明雁的问题回想昨日沈溪月的情况。

不过她在回忆里搜寻，并未搜寻到什么异常。

“没有。”梁樱摇头，“季老师，没什么异常啊昨天，都好好的，溪月姐状态很好的，还被编剧老师夸了好几次。”

“谢谢，我知道了。”看着梁樱这副一脸确信的模样，季明雁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她遥望一眼沈溪月的背影，心中困惑又担心，难道，真如姐姐所说的那样，是昨天话说得太多，导致了今日的嗓子沙哑吗？

不过，她仍无法忽略沈溪月面色上的细微异样。

她可以确信，沈溪月昨夜一定没能睡好，哪怕脸上的妆容有所掩盖，可那些极其微小的细节问题，依旧能被她捕捉。

可是沈溪月偏偏不愿承认，她也就拿沈溪月没辙。

哪怕是简单的关心，都会被沈溪月拒之门外。

她们的关系分明有所缓和，可是现在，这又是怎么了，仿佛重新又变回了之前僵硬的状态。

季明雁长叹一口气，从梁樱身旁离开之前，不忘提醒她一句，“小梁，你溪月姐今天嗓子不舒服，你记得盯着她多喝热水。”

梁樱没有任由自己的思绪飘向其他地方，季明雁始终站于她身旁，她也不敢这么做，只怕冷不防季明雁就要突然与自己说一句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

认真听完季明雁的话后，她重重点了头，“知道了季老师，我会盯着她的。”

等到目送季明雁走远了，她才敢大胆地让自己陷入遐想。

难道她们之间……是无法言说的暗恋？

-

那种头脑混沌的感觉还在持续蔓延着，沈溪月四肢乏力，短暂的休息时间人一旦坐回椅子上，想要起身，便是异常困难的一件事。

就连找季明雁对台词的这种必须要去做的工作流程，也都无力再去做，都是咬咬牙，在尤为艰难的情况下去完成。

所幸，现在既是中午饭点，也是午休时间，终于，她可以休息片刻了。

沈溪月疲惫地合了眼皮，拿着剧本的手在一秒熟睡后失了最后的力气，指尖松开，任由剧本从自己手中歪斜下去，最终平躺在了自己双腿上。

梁樱去给沈溪月与季明雁拿饭了，季明雁一转头，想看看沈溪月在做什么，却正好看见这一幕。

这些天过下来，没有哪一次饭点沈溪月会如此刻这样，今天绝对是个例外。

沈溪月不对劲。

望着熟睡的沈溪月，季明雁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从椅子上猛地站起，匆匆几步走到她身前，弯下腰，俯身查看她的情况。

饶是她发出了并不算小的动静，沈溪月也没有半点反应，她的呼吸十分沉重，一双长睫随呼吸轻轻颤动着，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姐姐？”

季明雁轻声唤着她，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姐姐？”季明雁语气越发焦急，她抓起沈溪月的左手，轻轻捏了捏，“姐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无数声“姐姐”都唤不醒沈溪月，季明雁又试着喊她全名，稍稍加重捏她手的力度，“沈溪月，你怎么了？沈溪月！你给我醒醒！”

她将沈溪月纤瘦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眼看它已被自己捏得泛起一抹浅红，心中又疼又涩，眼眶忽然一热，有温热液体似要从中落下。

更多时候，她认为自己是个外热心冷的人，其实很多东西她根本不在意，很多与她共处过的人她也根本不会去在乎，在一起时大家是同事，分开了大家也不会联系。

却偏偏在碰到与沈溪月相关的事情时，她觉得自己是个太过脆弱的人，过去情况还好些，现在她总动不动就控制不住眼眶一热，脆弱到不堪一击。

尤其此刻，当她叫不醒沉睡的沈溪月时，当她发现自己所猜没错，明明身体不舒服了，但这一个上午沈溪月始终在硬撑着时，她心中更加酸涩。

她在心疼着沈溪月，心疼这个小傻瓜，不舒服为什么要强撑着，还不想让自己知晓。

她在慌乱中抬起手，手背探上沈溪月额头，触感滚烫。

——果然，是发烧了。

一定就是昨晚着了凉。

季明雁松开与沈溪月紧握着的手，立刻就要离开去寻医护过来时，却被一声突然响起久违了的轻呼止住动作。

“别吵……明雁……你吵得我头疼……”

那一刻，季明雁耳边风声戛然而止，只余下沈溪月极其微弱的呢喃。

沈溪月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从特别遥远的地方徐徐飘来，但好在，她终于回应了季明雁。

“姐姐？姐姐？姐姐我在呢。”

松开的手重新握起，握得比方才更紧。

季明雁复又呼唤着沈溪月，心脏狂跳，仓皇失措。

沈溪月还没睁开眼，她也再不会喊出“明雁”这个名字，季明雁大概能猜到，刚才沈溪月发出的声音，实际只是她的呓语，其实她根本就没有醒来。

“怎么了季老师，溪月姐这是怎么了？”

身后忽有询问响起，被季明雁无意识忽略。

取饭回来的梁樱远看还觉得那两人姿势有些暧|昧，好奇于自己离开这短短一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谁知走近了再看，却完全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她加快步伐，走到桌旁放下两份盒饭，又一次担心问道：“季老师，溪月姐怎么了啊这是？”

这一次，季明雁终于发现梁樱的存在，她喊：“小梁，你帮忙叫下医护，溪月生病了！”

梁樱反应也快，立即照办，跑去寻人。

剧里动作戏很多，哪怕大家都小心谨慎，却难免容易发生意外，自然也就需要医护每日留在组里，陪同大家把每日的拍摄完成。

“明雁……”

就在梁樱转身的那一秒，沈溪月也慢慢睁开了眼。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季明雁心中一紧，涩得又要掉下泪来。

“你好吵啊……”

沈溪月又把方才说季明雁的话重复了一遍，可是这一次，季明雁确信，它们不再是梦话，就是实打实姐姐想要对自己说的话。

而那声“明雁”，也不是无意识的呼唤。

“是是是，我好吵。”季明雁慌忙应着，再次仔细观察沈溪月脸色，“姐姐你感觉怎么样，小梁去叫医生了，马上就来。”

沈溪月头痛欲裂，却还强撑着把季明雁几乎带着哭腔的话听完，断断续续地回应着，“叫医生干嘛……我就是困了睡一会儿……结果碰到你一直在吵……不让我睡……就听见你一直在……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好吵啊明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