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鱼人岛流光溢彩的珊瑚森林，帕帕古带着我们向龙宫城游去。巨大的鲸鲨在头顶缓缓巡游，投下斑驳的光影。

艾斯走在最前面，指尖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在深海中奇异地保持着燃烧，引得路过的人鱼少女们掩嘴轻笑。

“注意礼仪啊~”帕帕古的海星触角紧张地卷曲着，“尼普顿国王最讨厌粗鲁的访客了~”

我伸手按住艾斯的肩膀，制止他试图用火焰点亮沿途珊瑚的举动。他转过头，火焰耳钉在深海的幽蓝中划出一道暖色的光弧，嘴角还沾着刚才在街上买的泡泡糖残渣。

“奥洛，”他压低声音，热气拂过我耳廓，“你看那个卫兵，是不是长得特别像香波地群岛的拍卖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名严肃的鲷鱼鱼人正持戟而立。确实有几分相似——如果忽略对方腮边随着呼吸开合的鳞片，以及那双完全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

“嘘。”我掐了掐他的后颈，换来一个龇牙咧嘴的鬼脸。

龙宫城的大门缓缓开启，珍珠母贝铺就的地面映出我们模糊的倒影。

正殿笼罩在一片幽蓝的光晕中，巨大的珊瑚柱上缠绕着会发光的海藻，随着水流轻轻摇曳。

帕帕古紧张地整理着领结，带着我们穿过珍珠母贝铺就的甬道。艾斯走在最前面，像在深海中依然倔强燃烧的火焰。

尼普顿国王端坐在珊瑚王座之上，三叉戟斜倚在肩头，戟尖凝结着一颗永不坠落的水珠。他的白胡子像海葵般在水中舒展，目光扫过我们时，宫殿顶部的荧光水母群突然改变了游动的轨迹。

“人类的海贼……”他的声音如同远洋传来的鲸歌，在穹顶下激起细微的回响。当视线落在我身上时，他浓密眉毛下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右大臣的触须突然绷直。

艾斯上前行礼的动作意外地标准，想必在科尔伯山的这几年没少向玛琪诺请教。

他掌心向上，托起一朵火焰凝成的礼花：“承蒙接见，尼普顿陛下。”

火苗在深水中保持着完美的球状，内焰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尼普顿王端坐在珊瑚王座上，银白的长须随着水流轻轻浮动，目光却牢牢锁在艾斯身上。

“礼貌的年轻人总是让人心情愉悦，”老国王洪亮的笑声震得殿内的气泡摇晃，“报上你的名字吧，火拳小子。”

艾斯按着牛仔帽咧嘴一笑：“波特卡斯·D·艾斯，这是我的搭档——”他侧身让出半步，火焰耳钉在水光中一闪，“奥洛。”

我微微颔首，银发在洋流中如绸缎般舒展。

颈侧的PX-0标记被高领衬衫遮得严严实实，但发尾的透明还是让我下意识将长发拨到肩前。

尼普顿的瞳孔突然收缩。他巨大的手掌撑在王座扶手上，人鱼族特有的瞳孔微微颤动：“Aurora…？”这个词从他唇齿间滑出时，整座大殿的水流都为之一滞。

艾斯疑惑地转头看我，我却盯着老国王指尖突然绷紧的肌肉——那些鳞片正在微微竖起，像是感知到危险的鱼鳍。

“只是巧合的发音相似。”我向前半步，紫瞳倒映着殿内游动的发光水母，“陛下想必认错人了。”

珊瑚窗外突然掠过一片阴影，巨型海兽的呜咽声由远及近。侍从官慌慌张张游进来，鳞片都炸成了扇形：“公、公主殿下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尼普顿的眉头拧成海沟般的褶皱。

艾斯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口，压低的声音带着好奇的热度：“喂喂，是不是那个超——大的人鱼公主？”

“失礼了。”我拍开他的手，却听见老国王意味深长的叹息。

“白星那孩子…”尼普顿摩挲着三叉戟，突然抬头看我，“年轻人，你似乎对声音很敏感？”

殿内的气泡突然静止。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敲击着刀柄——那是深海声波在盔甲上反弹的频率，普通人鱼根本听不见的波段。

艾斯的火焰“噼啪”炸开一朵蓝花：“奥洛的耳朵比记录指针还灵哦！上次在——”

“承蒙夸奖。”我踩了他一脚，抬头迎上尼普顿探究的目光，“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让我们拜见公主殿下？”

老国王的鳞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当他的目光扫过我衣领时，殿内的水压似乎突然增强了。

“跟我来吧。”他终于说道，三叉戟在珍珠地面敲出沉闷的回响，“不过这位小哥…”粗壮的手指指向艾斯，“恐怕要先去硬壳塔外围等着。”

“诶？为什么？”

“因为…”尼普顿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女儿看到英俊的海贼会害羞啊。”

艾斯的脸“轰”地烧了起来，火焰耳钉红得发亮。我转身时听见他小声嘟囔：“奥洛明明比我好看多了…”

穿过层层珊瑚拱门，硬壳塔的巨门刻满刀斧痕迹。当尼普顿推开最后一道贝壳门扉时，洋流突然裹着珍珠色泽的粉色长发汹涌而来——

“父王！”白星从珊瑚床后探出半张脸，粉色的鱼尾紧张地蜷曲着，“那个声音又…”

她的视线突然与我相遇。

十七米高的人鱼公主瞬间缩回贝壳后面，只露出颤抖的指尖抓着珊瑚枝。我这才注意到整个房间的摆设都泛着不正常的龟裂——某种声波正在摧毁这些脆弱的结构。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单膝点地，银发垂落在珍珠地面上，“殿下听到的…是不是这样的频率？”我学着那个模糊记忆里古老的发音，熟悉又陌生的语言脱口而出，特殊的震动让海水泛起涟漪。

白星突然瞪大眼睛。她游出半个身子，珍珠长发如瀑布般倾泻：“您、您也听见了吗？那个说要毁灭鱼人岛的…”

尼普顿的三叉戟突然砸在地上。老国王的鳞片全部倒竖起来，他看向我的眼神仿佛在凝视深渊：“曙光之族的海之音…原来传说是真的。”

我猛地站起身，发尾在激荡的水流中像融化的冰晶般闪烁。

白星却凑近了我，巨大的手掌轻轻捧起我的银发：“好漂亮…像月光的碎片一样。”

粉色长发在洋流中轻轻摇曳，她好奇地凑近我，粉色的鱼尾卷起一串晶莹的气泡。

“奥洛先生，”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深海最细软的沙，“您的头发……为什么会发光呢？”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将透明的发尾往身后藏了藏。但白星的目光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只是纯粹的好奇。我犹豫片刻，指尖轻轻拨动海水，一缕银发随着水流漂浮到她面前。

“因为……”我轻声说，“它喜欢深海的光。”

白星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发梢。那一瞬间，发丝间流淌的微光似乎更明亮了些，像是回应她的触碰。

“好温暖……”她轻声呢喃，“像月光落在海面上。”

我忍不住笑了：“公主见过月光？”

白星摇摇头，珍珠般的指尖轻轻搅动水流：“只在画册上见过。但是……”她忽然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一个秘密，“我总觉得，月光就该是这样的颜色。”

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我的发丝，像是在触碰某种珍贵的宝物。我看着她纯粹的笑容，忽然想起两百年前，曙光族的孩子们也曾这样围着我，好奇地触碰我的银发。

“奥洛先生，”白星忽然眨了眨眼，“您也能听到那个声音，对吗？”

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那……”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它是不是很可怕？”

我看着她紧张攥紧的双手，忽然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指尖上。

“不可怕。”我的声音很轻，却坚定，“那只是深海在说话。”

白星怔住了。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

“深海……会说话？”

“嗯。”我指尖轻点海水，一缕微光随着波纹荡开，“就像这样。”

白星呆呆地看着那缕光芒，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奥洛先生，您真有趣！”

她的笑声清脆得像珍珠碰撞，连带着整片海域似乎都明亮了几分。我看着她舒展的鱼尾，忽然想起什么，从衣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贝壳——那是之前在月歌岛的海岸上捡到的，表面泛着淡淡的蓝光。

“给公主的礼物。”我将贝壳递给她，“放在耳边，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白星惊喜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将贝壳贴在耳畔。她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神奇的声音。

“真的……”她轻声说，“是海浪！”

我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远处传来艾斯撞翻珊瑚装饰的巨响，还有卫兵们惊慌的“火焰小子别乱跑”的喊叫。

尼普顿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碎了天花板垂落的钟乳石：“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拍打着王座，转头对我眨眨眼，“要不要尝尝人鱼族的特制海葡萄？对头发很好哦——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用就是了。”

我按住突然狂跳的太阳穴，微微叹了口气。

老国王显然知道太多，而白星正用天真无邪的眼神在我和殿门之间来回扫视——那里传来艾斯气急败坏的“奥洛你在哪”的喊声，间或夹杂着火焰灼烧珊瑚的“滋滋”声。

“陛下，”我叹了口气，“关于曙光族…”

“放心放心。”尼普顿摆摆手，鳞片发出愉悦的闪光，“人鱼族的秘密比海沟还深。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那个雀斑小子，知道你的血会——”

硬壳塔的大门突然被轰飞。艾斯浑身冒着青烟站在门口，手里还抓着半截烤焦的海带：“奥洛！帕帕古说要带我们去吃超——”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白星和我交握的手上。

深海突然安静得可怕。

白星怯生生地缩回手：“这位是...？”

“我搭档。”我快步走向艾斯，在他即将炸毛前按住他的肩膀，“艾斯，”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补充，“再烧坏龙宫城任何东西，我就把你扔进海兽巢穴。”

艾斯的耳钉“啪”地炸出火星，却乖乖收敛了火焰。

尼普顿笑得胡子都在颤抖，而白星偷偷从珊瑚后探出头，粉色的睫毛忽闪忽闪：“火焰先生…要一起来吃海葡萄吗？”

当艾斯第十三次偷瞄白星时，我终于把海葡萄塞进他嘴里。他鼓着脸嚼了两下，突然眼睛一亮：“奥洛！这个好好吃——”

“吃你的。”我截住他的话头，紫瞳却倒映着远处尼普顿若有所思的表情。

老国王正用三叉戟搅动水流，那些波纹组成的图案，赫然是两百年前沉入海底的曙光族徽章。

深海的光穿过宫殿穹顶，我的银发与艾斯的黑发在洋流中缠绕。他忽然凑近，带着海葡萄清甜的气息：“回去路上告诉我呗？关于你们聊的……”

我捏碎一颗海葡萄，汁液染绿了指尖：“看你表现。”

艾斯的黑色眼瞳在深海中亮得惊人，像永不熄灭的火焰。而殿外，白星哼唱的古老歌谣正随着洋流传向远方，那是人鱼族代代相传的，关于光与深渊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