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卫连城拽住慕青的手腕，幸好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忠心的护卫。
慕青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但也挣脱不开，只能被他拉着走。
身后无数人被巨石淹没，慕青不敢回头，走了有半个时辰，地动渐渐停了，卫连城还在拉着她走，终于到了一片荒地。
挖开土，露出黑色的铁门。卫连城身边最后两名侍卫拼尽了全力，推开铁门。
“你做什么！”
慕青用力挣扎起来。
卫连城死死抓住她的两只手，两名侍卫没有力气，瘫倒在地上，却拔出刀来。
那刀在凄冷的月光下格外刺眼，慕青看看地上幽深的入口，心里大概有些猜测，识时务的不动了。
月光下，卫连城痴迷的看着慕青，露出一个微笑：“本来想等我们过完这辈子，埋葬在地宫里，做长长久久的夫妻。”
“现在不行了，我的侍卫都死了，你会跑的，所以我们提前进去吧。”
与卫连城交锋这么多年，慕青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笼罩全身的寒意，寒意蹿上脊背，顺着骨头缝深入五脏六腑。
卫连城这次是真的会杀了她！
识时务者为俊杰。
慕青轻松一笑：“好，我随你进去。”
两人进入地宫中。
侍卫捧上沙土，把这里恢复得和别处一般无二，走远了，相对而立，把剑刺入彼此的腹中。
地动摧毁了山脉，地宫中也不可避免。
甬道塌了一半，卫连城拽着慕青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
每往里面走一道，就会有沉重的石门轰然落下。
卫连城眼角的余光瞥到慕青的小动作，似笑非笑道：“不用记了，反正也出不去。这些门一旦落下后就永远无法开启。”
话音刚落，地面再次晃动起来。
甬道上贴的地砖摇摇欲坠，有几个已经开始簌簌往下落。
慕青挣脱卫连城的手躲避，卫连城却纹丝不动，反而露出笑意：“看来上天都在帮助我，让我们今日长眠在这里！”
慕青恨不能一刀捅死他。
或许是上天也看不过卫连城的嚣张，接连几块石头落下，其中一块砸在他腿上，随后又有几块接连砸在卫连城身上，砸得他起不来身。
余震逐渐停了，慕青躲在墙角幸灾乐祸：“这就是你想要的死亡方式吗？需要帮忙吗？”
“能死在你手里，我很开心。”
卫连城语气带着刻意的宠溺，慕青却能从中听出他感情的荒漠。
“废话少说！”
慕青弯腰，把藏在小腿处的匕首抽出，逼近卫连城的脖颈：“跟我走。”
“你威胁我？用杀了我威胁我？”卫连城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整个墓室，全部用石头堆砌成，你挖不开的！”
“谁跟你说我要挖墓室了？”慕青莫名其妙：“我要去找个通风，安全，开阔的地方待着。”
“如果有点吃的就更好了，你让人准备祭品了吗？”
卫连城:……
*
卫连城的腿被石头砸断了一截，走路会彻骨的疼。
不过慕青懒得理他，硬生生拽着他到了主墓室。
墓中不知时间流逝，慕青啃完了半碟子的桃酥点心，拿着石头砸了两个核桃。
她没有找到水，好在墓室里有一坛子青梅酒，慕青小心翼翼的喝。
卫连城躺在地上不吃东西，半死不活的，断腿处还向外殷着血。
慕青丢了一个核桃仁给他。
卫连城虚弱的睁开眼睛，眸中亮晶晶的，闪烁着惊喜。
“为什么给我核桃？”
慕青砸着核桃，手不停的：“你死了会有尸臭，我不想死于尸臭中毒。”
卫连城闭上眼睛。
又过了许久，他再睁开眼睛时，脸色开始泛红，像是发了高热。
“喝吗？”
慕青不知从哪里寻了个小瓷碗，舀了半碗酒。
卫连城摇摇头，眼睛费力的睁开，整个人仿佛要被烤熟了般，半眯离着眼睛。
“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爱我？”
卫连城呼出的气息很烫，慕青手一顿，将小瓷碗搁在他面前。
“告诉我，为什么？”
慕青无所谓的开口：“卫连城，你口口声声说爱，可是你根本不会爱人，对吗？”
“你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人，你说爱我，可是在我看来，你的爱更像是对待一只猫狗鸟雀，而非一个人。”
卫连城许久没有说话，久到慕青以为他睡着或者晕倒了，他才低声道：“你说的很对。”
慕青循循善诱：“你看，我不想死，你非得拉着我，要不你放我出去？”
卫连城低低说了句什么，慕青凑近了去听才听清。
卫连城说：“不可能，想点现实的。”
慕青一耳光扇在他脸上，发出清脆声响。
卫连城被打得脸偏向一侧，嘴角溢出了一抹血丝。
慕青懒得再理他，卫连城这个人说“爱”这个字，有些许离奇了。
他不懂爱，只能学着别人的模样，很生硬的去“爱”，偏偏又学不像，时不时就会暴露出他的偏执和控制欲。
慕青阖上眼又睡了一会。
她是被外面轰隆隆的炸裂声惊醒的。
慕青猛的站起身，眼里迸发出惊喜。
石门无法打开，单靠人力去挖，时间太过漫长。她见过河东百姓炸山，先将石头烧得通红，然后把一桶桶冷水泼上去，石头便会裂开。
她就知道，她不会死在这里。
慕青心绪因激动而起伏，心脏砰砰直跳。
过了片刻，等她冷静下来，才注意到卫连城也醒了，与自己完全相反，卫连城眼中却布满了不甘和痛恨。
他的气色好了一些，高烧也退了，此刻能慢慢支起身，与慕青相对而坐。
“我终究是没有留住你。”
人与人之间不能共情，慕青不想理他这些伤春悲秋的话，接道：“是的。”
卫连城气结，感觉喉头一阵腥甜。
“上天从来都对我不公。”
慕青想了想：“若是所有人之间都是完全的公平的，神仙也会累死吧。”
卫连城叹息：“我想要的一切都靠自己争取，但最终一件都没有留住。”
“卫连城，你用错了方式……”
“我用错了什么方式！”卫连城不解，也愤懑。
慕青：“你从来没有珍惜过你身边的人！”
“卫连城，你永远只顾着你的目标，你的志向，总是忽略那些对你好的人，曾经的我是，南宫珠也是！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又会不择手段的折来，放到自己身边，从来不管它会不会枯萎。你自私！”
谈话间，石头炸裂的声音越来越近。
慕青站起身，用袖子轻轻擦拭手中的匕首。
她走到卫连城面前，眸光清冷。
卫连城仰头，努力的想从她眸中看到情绪，但是什么都没有。
怜悯，不舍，没有。
悲哀，恨意，也没有。
她的眸光清冷明亮，不掺任何杂质，像一眼能望到底的小溪，看他如看一个陌生人。
卫连城惨然一笑，微微抬起下颌，露出苍白瘦弱的脖颈，闭上眼睛：“动手吧！”
慕青抿唇，单膝跪在卫连城的侧面，匕首锋利如一汪清泉，轻轻划过卫连城的喉咙。
刹那间，鲜血喷溅而出，落在地上，如一大朵绚烂的花。
身后轰然破裂的炸石声越来越响。
“公主！公主！”
“青青！青青！”
呼喊的声音一开始只是隐约听到，隔着厚厚的石门，沉闷又遥远。
直到一大块石头落下，呼啸的风伴随着急切的呼喊，瞬间涌进墓室，清晰又响亮。
卫连城看着慕青，看她没有任何停留，转身向洞口走去。
蓝色的裙摆上下伏动，如春日里迎着暖风摇曳的花，充斥着生机和漂亮。
他脑中浮现起慕青初来和亲时，是初春，她穿着漂亮的白裙子，将一束带着露水的野花插进自己书案的瓶子里。
“三皇子，你长得真好看。”
如果自己当时不那么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