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被污染了。

眼见他即将再次踏入年余的幻术范围之内，血印伸出手将韦秩按在地上。

韦秩混乱的思绪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他浑浊贪婪的眼神逐渐冷静下来，他闭上眼，身上异变的痕迹逐渐消退，伴随着张刘语凝注入的抗性药剂，韦秩很快恢复了平静。

血印松开手，静静地盯着韦秩。

“你被污染了。”

韦秩狼狈的坐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还残留着血印掌心的温度，极大的力道差点将他的脖颈掐断。

“是啊。”

“差点就被污染了。”

他吐了口气，随即笑了一声：“不过还好，每间收容室内都安置着一批抗性药剂。”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语凝不解的询问：“怎么你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污染了？不是说隔离装置至少可以隔离百分之九十九的污染吗？”

“应该和她的能力有关吧。”

韦秩笑了一声，并不忌讳继续盯着年余，因为他太清楚索菲罗监狱对污染物的压制。

“有意思。”

他说：“能在索菲罗监狱的管控之下还能使用特殊能力继续污染……她很特别。”

特别到……想占为己有。

那一瞬间，贪婪的欲.望浮现，他的眼神炙热，注视年余的眼神逐渐染上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喜爱。

血印将他的目光看在眼里。

兽类污染物的新增在不断躁动，他的血液在沸腾燃烧，那种被外敌窥视自己领域珍宝的感觉愈演愈烈，他的瞳孔甚至增添了一丝兽类般才有的野性和杀戮。

但……他冷静了下来。

“别被污染了。”

血印只道了一句便转身离开，匆忙间似乎带着几分落荒而逃。

可惜在场的所有人里，韦秩被年余吸引而忽视了他人，刘语凝也时刻关注韦秩的状态，确定他不会再次异变。

望着这一幕，年余发出了一声嗤笑。

血印仿佛听到了一样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收容室的门前回头望去，被封印的人鱼悬停在水中沉睡，黑发如墨色海藻般在水中轻轻摇曳，散发着诡谲幽静的光泽，她的眉眼迤逦华美，像是故事里那惊心动魄而又美丽的海妖，仿佛下一刻便会睁开双眼注视着自己。

她的美丽超乎所有。

血印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它催促着自己靠近，然后将其捕获，猎回巢穴之中。

他茫然的摸了摸心口，一时间无法理解那片刻诞生出的念头。

这是……被污染了吗？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理智在恍惚间回笼，随即离开了收容室。

年余也收回了注视的目光，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叶塔塔等人的身上。

她回到了分身克拉肯体内。

尽管有些意外与自己使用幻术之后携带的污染能力，但是年余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能力的出现解除了她被装置压制而无法扩散的污染能力。

只要处于自己的范围之内，不管是什么装置，都无法彻底隔绝她的污染。

唯一麻烦的就是，刘语凝和韦秩似乎已经提高了警惕。

年余得了空闲时间的时候特地回去看了一下，发现收容室内新增了两个研究人员。

一个叫做丁跃进，一个叫做张衍。

两人接替了韦秩日常的工作，而韦秩则选择了隔离，因此年余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

除此之外，刘语凝带领的团队之下，他们开始取她的头发做实验了。

听刘语凝说，下一阶段是从她手臂切下一片血肉。

年余听到这里的时候特地观察了一下血印。

他似乎并未被自己蛊惑。

想也猜得到，毕竟对方的抗性大，要想继续蛊惑，就只能继续使用幻术。

思及此，年余收回了目光，心中按下决定。

“你说的那个异能者在哪？”

年余询问姬源。

姬源蹲在废弃的钢筋之上，落日的余晖在他头顶笼罩，为他堵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可惜，温暖的余晖无法挥去他身上的恶念。

他笑着对年余说：“她就在东三区的污染管理局内。”

“那是我唯一知道拥有操控数据能力的异能者。”

年余询问：“她的名字叫什么？”

“她叫潘凤。”

潘凤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颤。

她微微皱眉，抬眼间望着办公室外缓缓下落的夕阳，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淡淡的橙色，云霞温暖而又具有活力，似滔天海浪奔涌而来，又在晚风之中奔涌而去。

明明是给人温暖的夕阳，但是她却莫名觉得一股寒意无端升起，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而这种感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愈演愈烈。

直到突然有一天，潘凤再次下班路过自己常去的便利店时，她看见了从便利店外出现一个小女孩。

叶塔塔蹲在便利店外，脏兮兮的脸庞之上满是茫然和无助，她抱着手里的娃娃，像是被人遗弃在路旁的可怜小狗。

而那个娃娃，赫然是姬源从附近垃圾桶里捡来的小熊。

“对，就想这样。”

姬源守在街边阴暗的角落注视，唇边露出了略带恶意的笑容。

“用你最无辜的样子，最茫然的样子，最可怜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将她引到埋伏点。”

叶塔塔回想起自己出发前姬源对自己交代的事情，低垂眉眼间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怎么展现最无辜可怜的模样。

但她知道，自己害怕时候的表情一定能让父母心软。

于是她呆呆地站在路口，就这么穿着破败的裙子，望着人来人往的车辆掠过身旁，甚至还有人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在所有半污染的异变者之中，只有叶塔塔的模样是最接近人类。

只要给她戴上黑色美瞳，刘海盖住额头上的另外六只复眼，外人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个女孩会是污染物。

潘凤注意到了女孩。

前两天经过便利店的时候，她根本没见到过她。

碍于自己最近的直觉，她不免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

“那个女孩你认识吗？”

潘凤询问便利店店员。

店员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摇头：“不认识。”

“应该是最近流浪过来的孩子吧。”

“最近东三区内出现了很多污染物，不少孩子也因此流离失所，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就是失去父母的那一批。”

闻言，潘凤皱了皱眉：“这里不是有孤儿院吗？”

“孤儿院那种东西……”

店员笑了笑没说话，只说：“客人，这些东西都是吗？”

潘凤随手扫了眼收银台上的商品，点了点头：“是。”

见潘凤的目光还落在叶塔塔身上，店员温声提示：“客人，这样的孩子多了去了，在东三区里比比皆是，您可以怜悯这一个，可未来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孩子出现。”

“与其怜悯他人，不如先过好自己的生活。”

潘凤有些意外：“这样的孩子有很多？”

“为什么？”

“我说了，东三区前段时间因为卡塔尔教派的原因出现了很多污染物，不少污染值没有超标的人也被驱除出境，那些被驱除出境的人为了孩子活下去，会想方设法将孩子留在东三区内，而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也就流浪了。”

潘凤不能理解。

在进入东三区之前，她一直生活在中央城。

中央城内的管控非常严格，她大概是见惯了和平安逸的生活和世界，所以在看见这样的东三区之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而且，东三区里的孤儿院也不好。”

店员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很多孤儿院背地里都会做人体手术，摘除器官的勾当。客人，你也知道的，如果孤儿院真的好的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孩子跑出来流浪？”

潘凤皱眉。

卡塔尔教派她知道。

那是一群疯子。

至少，在世人眼中，他们就是“疯子”。

因为他们信奉真主，严格遵守真主流传下来的教规和礼仪，为真主奉献自身一切，即使是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这样狂热的信仰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

因为信仰的源头是除了索菲罗监狱之外的第三位污染物——ZZ003号。

而ZZ003号又有另一个名称——真主。

这位“真主”据说知晓世间万物，通晓古今未来，甚至可以赋予“神力”强大信徒，可是在污染管理局看来，所谓的“神力”不过是另一种模式的污染之力而已。

那些人将“神力”视为奇迹，为了强大而牺牲自我一切，宁愿成为的真主的傀儡。

而前段时间出现的污染物增多，也是因为卡塔尔教派人员出没。

听说截止至今，都还有一位教派成员没被找到。

而那个教派成员叫什么名字来着？

潘凤回想了一下。

好像他叫……

“姬源？”

“什么？”

店员疑惑的询问：“客人，您在说谁？”

潘凤恍惚间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

“我再买个小面包。”

她拿起收银台上的一个小面包结账，提着塑料袋走出便利店。

潘凤看了叶塔塔一会，眼见叶塔塔身边似乎聚集了一些青壮年男子，她微微眯起双眼，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叶塔塔抿唇抱紧手中的娃娃。

“小妹妹，一个人在呢？”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神出手摸了她的脸：“你爸妈呢？”

“要不要叔叔帮你找爸爸妈妈？”

叶塔塔垂下眼睑，隐藏在厚重刘海之下的复眼开始疯狂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