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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虎头鞋踏婴灵堂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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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问的是音尘绝,却让闻故心头一震——这女子的声音,同他在锦绣山庄听到的夜魅幻化之声相似至极。

闻故顾不得方才发生的一切,转身问叶青盏:“我以阴煞为托移至水畔,可否请、请你,布结界助我?”

结界可隐藏三人之身,外头的人无法察觉,而她所结之界,又是三人之中最稳固的。身边人既开口,叶青盏便无法拒绝,只道:“好。”

黑莲似的坐骑又现,叶青盏施法术在其上罩一层结界。李知行看着两人,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送到了蒹葭水畔前,正对着少年和这对侠客。

叶青盏心中也甚为好奇,盯着这三人瞧。

名为音尘绝的少年,除了眉心的绯色鸢尾,余下之貌同闻故可谓之如出一辙,只是此刻脸色阴翳得厉害。

而闻故此时,脸白如薄纸,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焦急。

侠客之一的女子容颜姣好,眉目间却尽是疲惫,仿佛舟车劳顿,走了很久。她开口问:“狐狸仙人说,你自东海而来,那你是否知道,东海可有弃婴?”

音尘绝看向她,眉眼无温,反问:“你是什么人?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的孩子丢了,”闻故的质问才落下,女子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师弟说,仇家将他仍在了东海。我找了,也问过龙王了,他说没有,什么都没有。东海值守的虾兵蟹将,这么多年也没有捡到孩子的。”说着,女子拉住他的手,“你也是东海来的,你可曾见过?”

女子的手拉住音尘绝的臂膀,他垂眸扫视一眼,一双冷眸毫无波澜,道;“你说的,我有什么关系?”

站在一旁的男子清风朗月,两鬓却见斑白,眼神里也尽是落寞,闻言,他扶住这哀痛的女子,怕她跌倒,道:“我们放这孩子走吧。”

女子似是不甘心,扯住音尘绝的手,边流泪边问:“孩子,你几岁了?”

少年看向她,木然地应:“不知。”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女子解开了音尘绝身上被封住的穴位,边抹泪边道:“你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我的孩子若是还在,也同你一般大。抱歉,事出紧急,怕你伤了狐狸仙人,更怕你会走,闻桦才封了你的经脉。”

音尘绝不说话,目光淡淡。

一旁的善娘在听到“闻桦”一名时,神色微动。

结界中的李知行,看了一眼眉头紧锁,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几人盯穿的闻故,又瞧一眼身边站着叶青盏,摇了摇头,心中叹惋。

“我们就是想问你些事,不会伤你的,”女子看着他,眼神温柔如水,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吓到你了吧。”

音尘绝看着她,一言不发。

一旁的善娘开口问:“两位是敛月仙人和逐华仙人吗?”

闻桦和穆晚舟一道看向善娘,后者问:“正是。我叫穆晚舟。他为闻桦,莫要称我二人仙人,担不起。”

话落,善娘领着王敬山向前一步,眼中尽是感激,腿一弯,似是要跪,“善娘拜谢两位救女之恩。”

两位“仙人”伸手扶住她。穆晚舟问:“这是做何?”

结界中的李知行见善娘此举,心中诧异:这两位仙人她怎么见过?

叶青盏认真瞧着两人的模样,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二人。在哪儿呢……她眼眼珠微转,目光落在闻故身上。

少年人眉宇之间,与这两人,有道不清的相像神似。一如——

她在竹溪古祠看到的那两座石像一般。

见人要跪,穆晚舟伸手扶住。善娘起身她后问:“这是做何?”

善娘看了一眼怀中还在睡着的的女儿,回道:“欣欣从前曾被她、她爹扔进山中,要不是二位相救,恐怕早就……。”

“欣欣告诉我说,她是被两位仙人救了,他们来时掀起了一场梨花雨。后来我四处打听,知晓了两位侠士的名讳,又得知了两位在民间的称号——两位侠士除妖捉鬼,惩恶扬善,在人间多有美名,人称‘敛月仙子’和‘逐华仙君’。”善娘对着穆晚舟,感激道,“方才见两人来时伴着纷纷落花,心中便是一惊,又听到了您喊另一位侠士之名,心中便确定了。”

话落,趴在肩头的欣欣许是被吵到,揉了揉眼,慢慢睁开,小声道:“娘,欣欣冷。”说着,松开抱着山娘脖子的手,转向身后,看清身后三人后,又惊又喜,道:“音尘绝哥哥,仙人!”

小姑娘声音清脆,无一点困倦之意,伸手道:“哥哥抱。”

穆晚舟和闻桦看向小姑娘面向的人,眼中意外。

面上虽无甚表情,眼中更是无甚温度,音尘绝还是以行动回应了小姑娘,将她抱入了怀中。

“哥哥人是冷的,怀抱是暖的。”心心抱着闻故的脖子,转身对善娘道。

善娘面上有过一丝愧色,不好意思到道:“原来欣欣这几天挂在嘴上的小哥哥,就是你啊。”

欣欣赶忙道:“娘,爹打我的时候,我跑出了家门,摔伤了腿,就是这个小哥哥把我从地上抱起来,还给我治病的。”

音尘绝看着她,道:“胡说。”顿了顿,又道:“你哭着求我。”

话落,王敬山小朋友偷偷看了一眼他,气鼓鼓地又在看中瞪了他一眼。

“才不是呢!”欣欣道,“路过的人都不管欣欣,就哥哥抱欣欣。”

音尘绝不再说话。

李知行看向闻故。满眼写着:原来如此,看不出来啊!

“哥哥很会抱小孩,”欣欣像是炫耀似的,对着几位大人道,“欣欣一点都不难受。”像个小话匣子似的,她看着两位仙人又道:“仙人,欣欣也记得你们。你们救了欣欣,”她看向闻桦,,“伯伯还抱欣欣回家,和小哥哥抱欣欣时的感觉是一样的,伯伯和小哥哥长得也像,是小哥哥的爹爹吗?”

话落,闻桦正欲摆手说“否”,开口之前却忽然顿了顿,看向音尘绝。

穆晚舟也看向他。

童言无忌,语惊四座,一时哑然。

结界中的两人一仙,也不言语。良久后,善娘先开口道:“欣欣说得没错,两位周身气质虽多有不同,眉宇间却有几分相似,同亲人般,”她又看向穆晚舟,道,”这位公子的眼睛很像您的。”

善娘和欣欣的话道出了叶青盏心中想说之语,亦重新点燃了一对寻子十余年父母的心。

穆晚舟哀凉的双眸中倏然亮了起来,看向眼前的少年人,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不禁伸手摸上他的眉骨。

音尘绝眼睫微动,似是不悦,却并未后退,亦未阻拦。听着她道:

“只顾着问你,却未曾细瞧你的容颜,你与闻桦眉宇间竟真有几分相似。”穆晚舟认真看着他,继续道,“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非善娘和欣欣提醒,我与闻桦寻子心切,双目蒙蔽,一时竟未——”

未说完的话被人打断,音尘绝看向她,神色不见半分动容,忽道:“像又如何?”

穆晚舟哑然。又听他道:

“我无父无母。”

“无疆诡域是我的……家。”

语落,音尘绝便抱着欣欣,越过几人,向远处走去。

善娘领着王敬山快步跟上。

穆晚舟同闻桦相视一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拉着他跟了上去。

只一瞬,几人向着夜色深处走去,叶青盏从怀中掏出了银杏,谪仙借力打出,闻故弹出阴煞相随。

银杏贴到了音尘绝的背上,随着他消失在了暗夜中。

忽而,天色渐亮。幻域的光阴流速又被加快了。

结界中的几人甚至顾不上追离去的几人。叶青盏看向脸色惨白的身侧人——自立于此地听清几人言语开始,闻故的脸色便越来越差,眸光时而暗淡又时而澄亮。

她忍不住问:“没事吧?”

随着话语声的落下,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闻故突然跪倒在地,捂着心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叶青盏顿时慌了神,眼泪随之而来,赶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颤着声道:“怎么又成这样了?这几日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血吐得比前几次都要多?谪仙!谪仙!你快看看,看看……”

少年人脸色已无血色,李知行施力将他从地上托起,正要向他输送灵力,袖中的银杏忽然飘到了他的眼前。

李知行视线扫过上面的内容,脸上也是一片急色,闻故挣扎着,睁开眼掠过叶片上内容,语气虚弱,道:“你去。”

“你怎么办?撑得住?”李知行向他腕处输送灵力,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输不进去,“怎会如此,你体内怎会排斥灵力?”

闻故拨过他的手,道:“没用的,浪费。”

叶青盏已哭成了泪人,抱着他的臂腕,神色凄楚地问:“那要怎么办?要怎么办啊!”

闻故看向他,带血的唇角忽然弯起,指腹拂去她眼角的泪,道:“别哭。”他沉着声,似乎很痛苦,语气却铿锵,对着谪仙道,“去帮善娘。”

天色随着他言语的落下,大亮。

闻故抬眸望了望,对着叶青盏道:“天亮了,你愿也罢,不愿也罢,我们都要把这假夫妻,演完。”

叶青盏重重点头,道:“任务我没忘。等过了关,只要你别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闻故看向她,连笑得力气都没了。

少年人心意已决,李知行不好再说些什么,乘着雪书离开前,又回头叮嘱道:“我想,渡过了两关,你们二人已经摸出些门道了。”

“我从前说得不对,这幻境,要先顺之——”

叶青盏看向他,说出了她同闻故早些在第一个幻境就得出的结论:“再破之。”

李知行轻点首,不再多说,也不必多说。

仙人乘风离去,闻故抹去唇角的血,看向叶青盏,见其身上衣沾上了他的血迹,污秽不堪。

他眉心微皱,施法,为她换了一件新衣,脸色这才好了些许。

——她应当一尘不染,不该与他有分毫关系。

叶青盏看了一眼新衣,心如同针扎一般,隐隐作痛。又看向额上冒出细汗的闻故,听他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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