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悦刚坐上车就接到了小杨的电话。

“余悦，你去哪了？”小杨质问，她提着打包好的粥回到病房，却发现空荡荡的，洗手间也没有人，没打完的点滴就这么挂着。

余悦的声音依然虚弱，“做检查去了。”

“医生说你没检查。”

“你听错了吧。”余悦不咸不淡道：“挂了。”

不到五分钟，电话再次响起，是隋欣。

“余悦，你在医院吗？你身体还没好，别乱跑。”

“我去试镜，欣姐，我快到了，待会儿面对面说吧。”余悦不给她机会阻止，挂断电话。

半个小时的车程以后，余悦站在了初阳娱乐公司大楼前。

地处商业区繁华地段，周边大楼直耸入云霄，抬头望天，一块被切割成几何图形的蓝天，明明是晴天的早上，却晒不到阳光。

大楼外侧的玻璃映着不远处另一栋大楼，冷冰冰又拥挤。

这次试镜的剧组是《高楼暝色微》，一部定级为s级的剧，季星阑作为男主出演，搭档新晋小花何月涵，一干实力派老演员做配，下一部预备的爆款剧。

余悦从手机里找到之前保存的试镜片段剧本，角色是男主身边的丫鬟，戏份不多，对演技要求也不高，大部分时候作为背景板存在，好处是可以从第一集直到剧终，都有戏份。

对于原来的余悦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作为背景板不需要很精湛的演技，又能一直保持足够的露面，如果剧组妆照好看，还可以买几个美貌热搜。

余悦走进大厅，被保安拦在门口。

“我真的是来试镜的。”余悦从兜里掏出伊拉克成色的手机，打开试镜微信群，递到保安面前。

“小姑娘。”大叔上下打量她一眼，叹口气：“小小年纪好好念书，别整天跑这追明星，你们这样的我看多了，一天到晚在门口守着，白费时间，回去念书才是正道。”

“谢谢大叔。”余悦又打开百度搜索自己的名字，递给他，“不过我真是艺人，我真来试镜的，《高楼暝色微》对吧？7楼18室，你看，我的百度百科，我叫余悦。”

“余悦？”保安大叔接过手机，拿远眯着眼看了看，屏幕碎得哗啦啦的，确实难看。

保安大叔举着手机，看看屏幕看看她：“真是你？”

“当然。”余悦还没好全，在大厅说了这么久，又有点头晕眼花，她扶着桌子撑着身体。

保安把手机递回来，余悦伸手要接，眼前却有点模糊，她往后晃了晃，撑着桌子，却被后面一人伸手扶住她肩膀，定住她身体。

她抬头往后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喃喃道：“星阑。”

“哎哟，小姑娘。”保安大叔往前扶住她另一边。

季星阑身后跟着的助理惊呼一声，“送医院吧！”

“我不去。”余悦强撑着自己站稳：“我要去试镜。”

“身体要紧啊。”保安在旁边劝她。

“让我进去吧，大叔。”余悦软声道。

季星阑松开扶着余悦肩膀的手，一起看向保安。

保安皱着眉点点头，“进吧进吧。”又嘀咕一声：“现在的小年轻，真不爱惜身体哟。”

季星阑对她说：“我也去7楼，你跟着我走吧。需要扶你吗？”

余悦往四周看了一眼，大厅人不多，但已经有几个人好奇看过来，她加大音量道：“谢谢季老师，谢谢您刚刚扶我一把，初次见面，我叫余悦。”

季星阑看着她故意撇清关系的样子，笑了笑，“我叫季星阑。”

我知道。

她出道的那一部剧，认识了季星阑，那时候他还是个14岁的小男孩，在剧里饰演她的弟弟。

他念书早，据说只是趁着暑假出来勤工俭学，但举手投足间又自带一种挥金如土的气魄，剧组大家都很喜欢他。

季星阑嘴甜，总是“姐姐，姐姐”叫不停，粘着她，试图照顾她，余悦虽然不需要他的照顾，但看他诚恳，就把他当弟弟一样，每天嬉笑打闹。

纵使余悦被很多人告诫这个圈子没有真实的友情，还是在拍戏的时候忍不住真的把他当成朋友。

差四岁的朋友，有时候像弟弟，有时候又像比她还成熟的大人。

拍完戏后，季星阑和她偶尔还有联系，有时候会一起聊聊最近的生活，后来余悦忙起来，时常不能回复消息，聊得就少了，再后来她自顾不暇，和经纪人闹得僵的时候，还会被收掉手机。

余悦还记得，他正式出道一炮而红拿下新人奖，余悦发信息恭喜他，他说，别叫我弟弟。

孩子长大后都希望被当成大人对待。

她签下的合同出了事的时候，他们已快一年没有互相发过消息，季星阑却突然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他是唯一一个关心她的。

萍水相逢的缘分，怎么好意思麻烦，余悦说：“不用了，没事。”

她知道不是没事，那是专门针对她下的套，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似乎只要这么说，就能安慰自己一点。

耐心等了两个月，结果真的出乎她意料的好，她还能继续出来拍戏，还能看到希望。

后来，两人的对话就一直停留在这里，再也没有下一条。

余悦知道自己黑料满天飞，自然会离别人远远的，那时参加活动，别人都会当面笑的客套，转过身甩她几个白眼，鄙夷她不要脸。

余悦不管不顾，她来这场聚会只是为了认识一位导演，让她有背水一战的机会，导演炽手可热，周围围满了人，余悦不能贸贸然冲上去，一直在旁边等着。

季星阑过来和她不咸不淡聊了几句，后来看她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位导演，直接带着她到导演休息间，介绍他们认识：“这是我认识很久的一位演员，她演技特别好，也特别努力敬业，一直希望有机会能跟您交流。”

余悦听见这句话几乎失态，出事后，再也没有人肯定过她。她的演技，她的人品，都是随着她的名声一起成为了别人踩在脚下的泥。

季星阑看她微红的眼眶，略微握住她的手，提醒她把握好机会。

余悦瞬间压下所有情绪，和导演畅聊。

那天回去后，余悦没忍住大哭一场，原来还有人记得她是个演员，还会站在她这边。

······

“走吧。”季星阑往电梯口走去。

助理周维上前对余悦道：“真的不用扶你吗？”

“不用不用，我没事。”余悦摆摆手，跟着他们走。

季星阑脚步并不快，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她跟得不费力。

上班高峰，电梯厅都是等待的人，有工作人员正等着季星阑，见面后寒暄一会，引导他走人少的另一部电梯。

余悦在后面默默跟着，电梯门开，季星阑率先被工作人员迎进去，几个工作人员按次序进入，旁边等电梯的上班族并不进，余悦犹豫进不进，想着要不一会儿去旁边电梯排队算了。

电梯门即将关上，季星阑伸手按住，问她：“怎么不进来？”

电梯里几个工作人员脸色各异，悄悄打量着余悦。

“我待会···”

“进来吧。”季星阑对她说完，又对旁边排队电梯的人说：“里面还有位置，一起坐吧。”

排队的人中大约有季星阑的粉丝，激动地抓着身旁同事的手，往这边走，看余悦愣在电梯门前，顺手把她一把拉进去。

电梯一下就满了，余悦被挤得一踉跄，季星阑扶住她肩膀：“小心。”

“啊，对不起。”前面的人回头道歉，往前挪一挪。

“我没事。”余悦笑笑。

“几楼？”季星阑问道。

“七楼。”

“我帮你。”刚刚挤到她的女生眼疾手快哦，摁了7。

“谢谢。”

余悦刚下电梯，就和隋欣碰个正着。

“你怎么过来了？”隋欣上前拉住余悦的手，“先跟我来。”

隋欣拉着余悦的手腕越走越远，拐过一个弯，最后停在走廊尽头。

“走错了吧，试镜在18室。”

隋欣疑惑，“你怎么知道18室？”

“有人通知我来参加试镜。”余悦把今天收到的信息给隋欣看。

今天公司突然通知隋欣过来陪杜诗婉，她本来以为是杜诗婉自己找的试镜，因为她虽是她们的经纪人，但艺人自己争取试镜机会也是常事。

只是突然出现的余悦也说是来试镜，怎么回事？

“哪个角色？”隋欣问。

“手机找到的试镜片段是饰演丫鬟丹橘。”

隋欣看着余悦手机，拧着眉沉默。

余悦心里有猜测，“杜诗婉也是吗？”

一片静谧中，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隋欣接起电话：“唐总。”

她神色复杂看了余悦一眼，对电话那头说道，“对，她现在在我这呢。”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她手无意识捏紧手机，微微咬唇：“唐总，余悦怎么会不听安排呢，是导演组让她过来的，刚刚导演还联系我问她怎么还没到。”

“如果她们两都去试，成功的概率更大呀。”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隋欣神色不明，她视线一直在余悦身上打转，又深深看了余悦几眼：“那好，我跟她说说。”

挂了电话，隋欣走到她身旁，靠近一步，肩并肩和她站着，“余悦，你才刚出道，不要心急，你现在身体······”

“欣姐。”余悦轻轻打断，她呼吸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和状态，微微偏头，楚楚可怜地别过脸，声音沙哑：“是剧组联系我来参加试镜的。”

隋欣以为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看着她茫然的眼神，惨白的脸，不由得心软，柔声道：“我知道，但是你出车祸了身体不好，公司那边已经联系剧组把试镜人选换成了诗婉，我们还有下次机会的······”

“欣姐，我出车祸的事，昨天你才知道，公司更是不知道，试镜到现在已经第三轮，换人真的是因为我出车祸吗？”

隋欣避开她的视线，两人都知道是不是。

出车祸的事隋欣还没来得及上报公司，一方面是余悦这几天没有通告要跑，也没受什么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另一方面是当时车祸时，余悦最后是跟谁在一起，又发生了什么，说出去可能会有不好影响。

余悦失落地低下头，话语中带有一丝颤抖，“欣姐，当初郑导联系我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还以为终于有人看到我了，你知道的，我出道那么久，人气一直最低，公司对我也很不满了······”

隋欣叹口气，确实，组合出道后人气差别很大，雪洛红红火火，杜诗婉一直断断续续有资源在喂，热度还算维持的不错，只剩余悦，公司已经隐隐有打算，再这么下去就让她们解散各自发展。

这次机会对她来说也算关键，如果能在《高楼暝色微》里参演，即使只是小角色，说不定以后路能宽敞点。

只是刚刚唐总的电话······

“欣姐。”

一道声音打断思绪，隋欣惊醒一般抬头看向声音来源，不知何时杜诗婉出现在走廊里。

她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对隋欣说：“我要对台词了。”

“好，快到你了吗？”

“马上。”说完，略带不屑地瞥了余悦一眼。

隋欣瞬间做了决定，她笑着对余悦道：“余悦，我没空陪你回去了。”

“剧组这边还没结束，试镜室外需要保持安静，不许人走动的，你也不要乱走，我陪诗婉去对台词，你记得我们来的路吧。”

“嗯。”余悦点头。

“手机你拿好，你自己打算。”说完，隋欣带着杜诗婉离开。

离开前，杜诗婉回过头，以一种嘲弄的姿态，对她轻轻嗤笑。

余悦并不打算就这么回去，她曾经参演过初阳的剧，来过初阳的大楼，如果记忆没错的话，单数层都有一个露台，许多工作人员都喜欢出去透透气，今天这里剧组人那么多，当然很有可能会出现特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