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遥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不过这次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

抓到人送回市局，这中间不过才几小时而已，为了避开记者，回程路上她们特意不从正门进去，她可以确定现在这个时间点，网上不可能查到任何消息。

但从夏洵的语气来看，这话显然不是在诈她，她似乎是真的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道。

夏洵故作神秘地说：“情报网知道吧？你们有，我们做侦探的也有，最近这案子闹得这么大，不止兰城警方在关注，其他人也在关注，徐大警官，你说……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消息能不走漏风声吗？”

徐瑾遥算是知道了书店为什么一反常态，在这个时间点营业了。

是有人知道她会来，所以故意等着她来。

“这么说来，你的情报网很厉害了？”徐瑾遥移开目光，看向远处。

夏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再怎么厉害，自然也比不过你们警方。”

徐瑾遥冷哼一声，沉默许久才开口：“你之前说错了，那不是地下赌场的门禁卡。”

几小时前，勘查组传回消息，说是从检验科拿来的门禁卡识别失败，暗道里的电梯门并未打开，技术人员读取了门禁卡数据之后，发现芯片已经损坏，没办法继续使用。

之后技术人员又读取了被捕的那个男人身上搜来的门禁卡，复制了一张完全一样的门禁卡，但只要贴在暗道的玻璃板上，卡里的芯片还是会立刻失效。

因为无法确认电梯里面的情况，所以勘查组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截至目前为止，专案组所有成员都在等待空间探测组的分析报告，只有报告出来，才能摸清楚地下赌场的整个结构，制定抓捕计划。

夏洵没有说话，也并不惊讶。

关于门禁卡的事，她早先便知道了，至于芯片失效，她就不清楚了。

徐瑾遥收回视线，看向她：“难道你现在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夏洵眨眨眼。

“你不懂？”徐瑾遥冷笑一声，“你要是真不懂，从一开始你就不会故意露出马脚，引起警方注意，你分明早就知道了地下赌场的事，却一直带我绕弯子，乍一看好像是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但其实不是，对吧？”

夏洵蹲得腿麻，扶着椅子慢慢起身：“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引导警方查出地下赌场的事，为的就是转移视线，混淆连环案的真凶身份。”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但我认为你既然知道地下赌场的事，或许你也知道连环案的真凶是谁。”

夏洵笑着摇头，语气颇为无奈：“没有证据的事，警官还是别乱猜的好。”

徐瑾遥的目光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

夏洵穿着拖鞋跟她差不多高，重逢到现在，不管天气多热，总是穿着一身长袖长裤，就算热了挽起袖子，最多也就露出手腕，好像很担心多露出一块肉似的。

也许是因为常年昼伏夜出，这个人的皮肤可以算得上是白皙，不是白里透红的那种白，而是像堆放在墙角的A4纸一样灰白。

就连唇色也比一般人更浅。

像个病人，还是病入膏肓的那种，只有在阳光下的时候，看起来稍微正常点。

不过那张脸跟从前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睛没那么亮了，不笑的时候嘴角自然上扬，看起来却阴恻恻的，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像天然眼影，把一双眼睛变得更加深邃。

从前徐瑾遥最喜欢她的眼睛，因为阳光照进去的时候，像玻璃琥珀，而她从小就喜欢这种晶莹剔透的东西，所以命中注定她一定会喜欢上夏洵。

可惜，那双眼睛再怎么好看，现在也让她觉得厌恶至极。

“你就这么确定我没证据？”徐瑾遥皱了皱眉，“如果我有，你敢认吗？”

夏洵锤了几下发僵的大腿，笑道：“警官要是有证据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去警局的路上了吧？”

徐瑾遥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没再继续说下去。

夏洵笑了笑：“看来我又让警官失望了。”

徐瑾遥忽然站起身，一把扣住夏洵的手腕：“昨天下午快递员送来的门禁卡在哪儿？”

手腕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够把白皙的皮肤箍出一道红印，夏洵皱起眉头，往回缩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呢？”

“那个快递员已经交代了，东西明明就在你手上。”

夏洵眉头紧皱：“我跟你说过，盒子里只有一个玻璃瓶，我闻了一下就晕过去了，之后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你现在突然说什么门禁卡，我真的听不明白。”

“你别装了！”徐瑾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调查进行到现在，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暗中引导，你真以为我什么都没发现吗？”

夏洵张了张嘴，克制着声音，无视手腕上的疼痛，继续解释：“我真的没有拿过什么门禁卡，你要是不信的话就搜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徐瑾遥沉默地看着她，忽然察觉到微弱的颤动，低头一看，发现是夏洵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松开手，冷声道：“你抖什么？”

夏洵讪讪一笑：“被你吓的。”

“你真没撒谎？”

“真没有，我可以发毒誓，如果我……”

徐瑾遥打断道：“算了。”

夏洵刚举起来的手指又放下了。

临走前，徐瑾遥低声警告她：“你最好别让我抓到证据，否则我第一个逮捕你。”

夏洵做了个蹩脚的敬礼：“放心吧警官。”

-

两小时后，徐瑾遥被手机来电吵醒，是杜常打来的。

赶到市局，杜常已经等在了大门口。

“徐队徐队，除了目前正在出外勤的，剩下的所有人都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咱们快上去吧。”

进到会议室，十多个主要成员围坐一桌，纷纷侧目。

徐瑾遥微微颔首，随后坐到中间的空位上：“开始吧。”

专案组分了不同小组，每个小组需要负责的调查任务都不一样，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开会，为的就是交叉汇报调查的实时进度，让每个组员都清楚各自的调查情况，从而避免调查方向走偏。

原本今天没有会议，但徐瑾遥回去休息的这三小时里，筛查组和勘查组那边都有了新进展。

杜常觉得两边找到的线索都很关键，于是立刻联系了徐瑾遥，得到了肯定答复后，迅速组织了各大小组负责人参与紧急会议。

最先开始汇报的，是筛查组的组长。

“前几天查到的酒吧保洁，我们从她口中得知了之前所有保洁的样貌，经过画像比对，指认核查，结果发现那些做了没几天就辞职的保洁，无一例外，目前全都是失踪状态。”

这确实算得上重要线索。

徐瑾遥点头，示意组员继续说下去。

幕布上投出失踪者的照片，以及失踪前最后出现过的监控画面。

“我们通过分析比对很快发现，这些失踪的保洁最后消失的地方，几乎都在地下酒吧附近，从失踪者样貌、年龄和最后出现的位置，可以确定失踪原因跟那间酒吧有很大的关系。”

“这些女人年龄都在30到40之间，全都未婚未育，每个人都有专业对口的工作，生活并不拮据，她们为什么要去做保洁？”徐瑾遥问道。

组员说：“关于这一点我们也问过失踪者的家属，家属表示不清楚，但那位保洁跟我们说，在酒吧一个月打底上万，多的时候好几万都有，工作轻松，时间自由，很多这个年纪的女性都面临着被裁员的困境，我认为那些失踪者应该就是被高薪骗过去的。”

徐瑾遥有些疑惑：“为什么单单只留下那个年纪最大的保洁？”

组员被问住了，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低声讨论。

其中有人犹豫开口：“徐队，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那个保洁长相身材都太普通了，所以没人打她主意？”

徐瑾遥摇头：“我见过她本人，只要稍微打扮一下跟那些失踪者没什么区别。”

“那也有可能是酒吧经理觉得她工作能力比较强？”

徐瑾遥依旧摇头：“这间酒吧的保洁工作非常简单，根本谈不上工作能力。”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一时半会还真没人能答上来。

不过筛查组的这条线索非常关键，这也解开了徐瑾遥之前产生的一些疑惑——酒吧为什么经常招保洁，经理又为什么不认识新来的保洁，因为保洁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幌子。

第二个开始汇报的，是勘查组。

“暗道的整体结构已经探测完毕了，这是结构模拟图。”

幕布上的照片换成了一张平面图。

“最前面的通道是通风口，连接着地下停车场，旁边的玻璃面板其实是指纹识别器，只有提前录入数据的人才能识别成功，在扫描出电梯内部没有安装任何自爆装置后，我们强行打开了电梯门，确定了电梯通往停车场。”

徐瑾遥心道：果真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