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手指上的银戒，徐瑾遥冷着脸接过手铐：“你花样还挺多。”

“做侦探的难免会遇到这种情况，总得有点防备，才好脱身。”夏洵眨了眨眼。

徐瑾遥放好手铐，抬眼看她：“怎么发现的？”

她认为影子已经做得足够隐秘，按理说不会轻易被人察觉才对，但她能听出来夏洵说话的语气，那其中显然不止猜测。

她实在好奇，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这么快露出马脚。

夏洵说：“不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么？”

徐瑾遥差点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话。

她扯开嘴角，故作镇定：“什么叫我亲口告诉你的？”

时间回到昨天下午。

夏洵在手机里看到了监控画面，被徐瑾遥的突然驾到吓得六神无主。

手机被她随意丢在沙发。

下一秒，她冲进卧室整理了一下自己，又飞快冲到门口开门，笑着迎接。

之后的对话匆忙又沉重，开始和结束都很突然。

她摔了一跤扶着腰回来，发现沙发上的手机有了细微的变化。

不是最开始的位置了。

“我当时没多想，权当是自己看错了，直到今天你出现在兰城中学，又在试衣间里跟我说了那些话，我才确定，那个动过我手机的人，就是你。”

徐瑾遥冷笑一声：“我哪句话说错了？”

“你说我在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剥削霍竹。”

“难道不是吗？”徐瑾遥说，“你在明知道那个小孩对你感情不一般的情况下，还跟她这么亲密，难道不是居心叵测？不是别有心机？”

“不，是你的语气，”夏洵有条不紊地回答，“你的语气太笃定……好像对我和霍竹的关系了如指掌一样。”

徐瑾遥不说话了。

夏洵继续道：“但这种了解却不是浮于表面的，不是旁敲侧听几句别人的证词，不是东拼西凑才会得出来的结论，而是出于主观意愿的笃定。”

“我自认对霍竹没有过超出朋友以外的举动，所以这五年来，从我跟她认识到现在为止，你是第一个对我说出那些话的人。”

“可怪就怪在，你跟我不过才见过三面，且每一次的相处都不算愉快，按理说，你对我不该有那么多了解……但偏偏你有。”

她就说到这，忽然停下，盯着徐瑾遥的眼睛，好像在等待什么。

“你空口无凭，全靠推论？”徐瑾遥冷声反驳，“再说，我是警察，你是嫌疑人，我想查直接查不就得了，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你手机里植入什么病毒程序？”

“是啊，直接查不就得了。”夏洵笑着重复。

话音一转，笑意收敛，她又道：“可惜，有些事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说过……做侦探的，总得有点防备。”

她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将屏幕转到徐瑾遥眼前：“我猜你一定不知道，有一种新型病毒，可以捕捉外部入侵的信号，从而自动获取对方手机的全部数据。”

屏幕上显示了拨号界面，上面已经输入了一串数字。

“这个号码是刚才进门前，我从那些数据里提取出来的，”夏洵的手指慢慢移到拨号键的位置，“如果你真的没有动过我的手机，那这个号码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按下拨号键，手机贴近耳边，夏洵抬了抬手指，轻声警告：“别动。”

尽管手机开了静音，但徐瑾遥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洵走过来，从她口袋里拿出手机。

手机当然不会显示来电。

因为获取数据的人根本不是她。

夏洵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反转，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即便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她也只能挂断电话。

漆黑的手机屏幕倒映出徐瑾遥面无表情的脸。

“别生气啊，警官，”夏洵把手机放回她的口袋，“你对我的态度很难不让我怀疑，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对不起，徐队，我错了。”

徐瑾遥冷声道：“看来你们做侦探的防备心确实很重。”

夏洵讪讪一笑：“没办法，习惯了。”

-

离开嫌疑人家里，徐瑾遥联系了杜常，将所谓的门禁卡带回市局，即刻送往检验科。

也是这时，她从杜常口中得知了一条重要线索：“你之前送去检验科的血液样本，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里面确实含有微量的毒素成分。”

这种人工合成的化学毒物，也就是常说的“冰糖”。

对于这个结果，徐瑾遥并不惊讶，早在认出崔子皓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了这酒吧必然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不过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酒吧涉嫌贩毒，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崔子皓入手，查到毒品来源。

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毒品来源，她让杜常把证据转交给缉毒大队，查到什么线索再交叉汇报。

临近三点，快递员提前抵达书店门口。

夏洵从椅子里起来，动作懒散地走到人家面前。

快递员戴着口罩帽子，身上穿着灰色工装，上面印着快递公司的logo。

帽檐很长，挡住了上半张脸，夏洵走近了才看清男人的五官，应该也就二十来岁。

这大热天的，又是口罩帽子，又是长袖长裤的，明明脸侧全是汗，却依旧捂得严严实实，比她还能捂。

不嫌热吗？

视线越过男人，落在远处，那里停着一辆面包车，车门开着，各种快递码放在里面。

看起来，今下午似乎还有不少事要忙。

快递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面包车短暂停留又收回，指尖点在快递单上：“签这里就行。”

签完字，快递员又提醒她现场确认东西完好。

夏洵照做。

打开快递一看，里面只有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了个小玩意，第一眼没看清，她凑到眼前，没等看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眼前便是一片模糊。

果然，中招了。

黑暗袭来，意识混沌。

不过眨眼间，再睁眼时，白天已经变成了晚上。

她依旧窝在椅子里，不远处书架前站着徐瑾遥。

没回头，像后背长了眼睛，冷声问：“你醒了？”

“嗯。”夏洵坐起身，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脑袋晕乎，“我晕了多久？”

“七小时二十五分钟。”声音依旧冷淡。

夏洵点头，撑着椅子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时间正好，算是补了个觉。

“怎么样？”夏洵问，“查到什么了吗？”

徐瑾遥这才转过身来，表情一如既往的寡淡，难以让人捕捉到心里真正的情绪。

“你就不问问这中间都发生过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不是有徐队你在吗？”

早在她给徐瑾遥演示操作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上次她用的是虚拟手机号，没多久就检测到有人开始搜寻这个号码的信息，如果再加上实名制，信息基本就完全透明了。

也是那时，她确定这就是连环案的死者之间，存在的共同点之一。

这次虽然用了本人的号码，也被查到了真实地址，但徐瑾遥在暗中埋伏，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近八小时的空白不算什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丢掉这条命而已。

能死得有价值，倒也不错。

徐瑾遥眉头一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白天的那一幕再次浮现眼前。

夏洵签完字，打开快递之后，表情突然变得奇怪，看起来就好像失忆了一样，整个人都很恍惚。

不论快递员说什么，她都一一照做，如同听话的傀儡，没有任何抵触地配合对方。

片刻后，夏洵躺回了椅子里，似乎是睡了过去。

快递员拿着快递回到车上，低头将签过字的快递单撕下来，小心翼翼拆开里面的夹层，将藏在里面的另一张纸取了出来。

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这点笑意在下一瞬消失不见，被恐惧代替。

后腰被什么东西抵住，他僵硬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下一秒，猛地抬头，没等看清，便是一记重拳直击面门。

快递员一头撞在方向盘上，浑身软了下去。

徐瑾遥伸手接住了他手里滑落的那张薄纸，看到了最上面一行字——器官捐献同意书。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夏洵为什么要兜这么一大圈才说实话。

如果只是赌博，抓现行就成，地下赌场只要知道位置，基本是一抓一个准。

但现在涉及了器官诈骗，那就不是一网打尽那么简单了。

稍有不慎，夏洵自己也会因为涉案被查，再说，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弱，她只能让警方介入调查。

酒吧、赌场和器官诈骗，每一环看起来似乎都没什么关联，但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其中分明是环环相扣，将人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下。

只要掉进任何一个陷阱，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徐瑾遥对此深感疑惑。

如果只是为了榨干一个人的全部价值，为什么最后要用那种方式灭口？

还是说连环案和酒吧赌场，甚至器官诈骗都没关系，真凶并非是同一个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