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接到消息时,徐瑾遥就打算过来找夏洵。
她反复回看了那些监控视频,越看越觉得夏洵是故意让警方发现踪迹,又从杜常那里了解到她做私家侦探已经很长时间,以前从没留下过这样明显的证据。
徐瑾遥能听出杜常言语中的疑惑。
加上那天晚上夏洵带她去地下酒吧的事,她越发确定这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论是连环案,还是地下赌场。
所以她昨天才会亲自上门。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至少让她确定了夏洵对地下赌场的事,并非一无所知。
出租车开到小区门外,两人先后下车,朝着嫌疑人家中走去。
两人来之前,勘查组已经先来过一趟了,为了避免闲杂人等出入,现场围上了警戒线,门外站着值守的警员。
“徐队。”警员打了声招呼,视线落在后面那个戴着口罩帽子的女人身上。
徐瑾遥微微颔首,转头看了眼夏洵。
包的够严实,看起来仇家不少。她想。
“你先去吃饭吧,这里我看着。”
警员犹豫:“这……不好吧。”
徐瑾遥冷着脸:“这是命令。”
警员立刻严肃点头:“是!”
进了门,徐瑾遥直奔嫌疑人卧室,仔细检查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半晌后,她冷不丁抬头,看到夏洵两手抱在胸前,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顿时直起身:“你以为是在逛公园?”
夏洵两手一摊,十分无奈:“我已经看完了啊。”
“是么?”徐瑾遥问,“那你看出什么了?”
夏洵摇摇头:“没看出什么。”
徐瑾遥咬牙:“真不知道你这个私家侦探到底是怎么当的。”
夏洵笑了笑:“混口饭吃而已,侦探什么的不敢当。”
“也是,我估计你查过最大的案子,也就是帮忙找外遇吧?”
夏洵笑着点头:“差不多吧。”
徐瑾遥没有同她说下去,定定地看了几秒,突然从床那边绕到门口,砰地一声关了门。
夏洵吓了一跳,往后退开:“干嘛?又想打我?”
“我不打你,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徐瑾遥神情严肃地往前走了一步。
夏洵又往后退了一步:“跟我提问是按分钟计费的。”
“先欠着,后面一起算。”徐瑾遥继续往前。
“不提供赊账服务啊,警官。”
很快,夏洵被堵在了墙角,只好暂时宣告投降:“行,你问你问。”
徐瑾遥这才停住脚步,冷声开口:“昨天晚上你去了哪儿?”
“昨天晚上?”夏洵眼珠往上,似在回想,“我在家睡觉啊。”
意料之中的回答。
徐瑾遥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摸出手机点开视频:“那我怎么没听说过,原来你还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啊?”
视频光线很暗,里面的人模糊不清,从拍摄角度来看,应该是从对面那栋楼的客厅拍的。
即便只是一道一闪而过的人影,但夏洵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
她想到了可能会被人发现,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留下证据。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反正视频里的人五官这么模糊,夏洵打算咬死不认。
“听不懂是吗?那你再看看这个。”
手机里的视频暂停,划到下一张照片,那是视频放大后的人影,随着徐瑾遥往后划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照片也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现在不比以前,犯罪者的手段在进步,警方的侦查技术也在进步,将一张模糊的视频截图处理到五官清晰可见的地步,只不过是极其微小的进步而已。
铁证如山,夏洵只好承认:“我是来过这里。”
其实早在拿到这段视频的时候,徐瑾遥就认出了里面的人,之后的识别处理只是为了让对方没法否认而已。
这段视频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
嫌疑人生前有偷窥的习惯,经常拿着望远镜对着对面那栋楼的住户看个没完,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甚至还专门在阳台上架了台相机,后来东窗事发,对面的住户报了警,留下了报警记录。
嫌疑人被批评教育了一顿,删掉了所有偷拍视频,交了罚款之后,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但对面的住户认为处罚太轻,决定以牙还牙,也在阳台上用手机对着拍,夏洵经过客厅的身影就因此留在了视频里。
“我觉得他可能已经遇害了,所以过来确认一下。”夏洵说。
她这话说的笃定,好像早就料到了人一定会出事。
果然。
这人果然知道点什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已经遇害了,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徐瑾遥忍不住问道。
夏洵没有往下说,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答案很明显,她现在说与不说,嫌疑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纠结别的没有意义,何况她不想撒谎。
于是徐瑾遥的威胁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面前的人便已经老实巴交的全盘托出,坦诚得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
夏洵确实接到了查外遇的委托,委托人也确实是霍志的妻子吴雅兰。
这个比她大了六岁的女人,在忍过了半辈子的婚姻之后,决定主动跳出这牢笼。
跳出的第一步,就是找到钥匙,解开身上的枷锁——这把钥匙叫离婚。
跟从前不同,按照现在的婚姻法,离婚这件简单的小事成了脱层皮剔层肉才能完成的大事。
吴雅兰提出的诉求很简单,找到霍志出轨的证据,打赢诉讼,顺利离婚。
早在夏洵第一次出手救下霍竹开始,她就知道了霍志是个人渣的事实。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正经八百的中年男人,暗地里却经常酗酒打人,她管过闲事,但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她叫吴雅兰离婚,趁早脱离苦海。
但吴雅兰给她的回答却是:“他不会同意的,提离婚肯定会激怒他,你知道的,他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活不活无所谓,但我不能让小竹受到伤害,我必须要一次扳倒他才行,否则不论我杀了他,还是他杀了我,小竹都会变成杀人犯的女儿,我绝不会让我的女儿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一年前,她接下了吴雅兰的委托,开始调查霍志。
霍志这人装得极好,因为五官不错,所以总是给人一种人也不错的错觉,如果不是五年来阻止了太多次暴力场景,或许连她也会被骗过去。
半年下来,迟迟没能找到证据,吴雅兰又不肯承认霍志的暴力行为,担心留下案底也会影响女儿,于是调查陷入了僵局。
时间来到一个月前,夏洵在网上爆出了霍志当街殴打吴雅兰的视频,利用舆论压力将离婚诉讼迅速提上日程。
“所以你的意思是,吴雅兰本来就要脱离苦海了,根本不需要在这种时候杀掉霍志?”徐瑾遥总结。
是这意思,夏洵点头。
如果吴雅兰要杀人,根本不需要等到这个时间点再杀。
徐瑾遥却说:“也许她想模仿作案,借此机会将杀人嫌疑转移给前两起案子的凶手。”
夏洵笑了笑:“你们警方不是认为三起案子都是同一人所为,怎么现在扭头就不认了?”
倒不是不认了,而是案子没有定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关于这次的连环案,目前为止,连个确凿证据都还没找到,更别说盖棺定论。
“新闻和公告的区别,难道还需要我给你普及一下?”
说到这,徐瑾遥顿了顿,忽然眯了眯眼睛:“网上关于案子的细节,该不会也是你透露给记者的吧?”
夏洵眼珠滴溜一转:“你想什么呢,我有那么大能力吗?”
她有没有,徐瑾遥说不准,但她能听出来,她在回避自己的问题。
她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转而提醒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你昨晚为什么会来这?”
也是。
夏洵又开始思维发散。
第一起案子发生时,正好就是吴雅兰离婚诉讼的开始,为了确保每次开庭都平安无事,所以夏洵都会躲在暗处观察动向,以防万一。
让她没想到的是,霍志非但没有恼羞成怒,还对吴雅兰客客气气的,好像十分乐意跟她离婚。
对于吴雅兰故意激怒他,设局让他被网暴,丢了工作只能重新找下家这些事,丝毫没有介意。
甚至于,夏洵从他的表情里,还看出了一丝迫不及待。
这态度的反转来得太过突然,可以说是突然得有些诡异了。
当她把这一点告诉吴雅兰时,对方也表示赞同,说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
两人都觉得其中有诈,于是调查继续进行。
酒吧的事就是这时候查出来的。
“怎么查出来的?”徐瑾遥催促,“你能不能别卖关子?说重点。”
“短信。”
短信?
“霍志手机里的那些短信?”
夏洵点头:“短信里有暗号。”
这倒是徐瑾遥没想到的。
她迅速回想了一下网警那边给出的调查结果,报告书里就有短信汇总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