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干洗店。
赵一辉走进干洗店后面的狭小房间，随手将包扔在桌上。他眉头紧皱，刚才的一幕像顽固的影子盘踞在脑海。
“那个男的……”他低声咕哝，目光向门外飘去，仿佛还能从那转瞬即逝的背影中抓住什么。“魏逸？”
魏逸，这个名字像是从他记忆深处冒出来的旧灰尘，一下子蒙住了他的思绪。
记忆的碎片快速闪过脑海：魏逸的脸，方湛的神情……还有那童年时期两人在路边紧紧依偎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咬住手指，试图压抑那股翻涌的恶心感。
他们……肯定有问题。
一股说不上来的厌恶感涌了上来，像阴暗的过往死灰复燃。刚才方湛维护魏逸的反应……越想越让人作呕。
赵一辉深吸一口气，手指越攥越紧，胸口的烦躁感无处可逃。
那个魏逸，第一次见面就讨厌得不得了。方湛也是——从他们两个开始来往的那天起，他就不喜欢他们。
恶心，真是恶心透了。
——
“叫声爹听听，我就告诉你。”
赵一辉的脸色瞬间阴沉，拳头紧握，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猛地上前一步，身上的戾气直逼魏逸。
“你他妈再说一遍？”赵一辉低吼，咬牙切齿，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透着危险的气息。
“你聋了？”魏逸依旧冷笑，不躲不闪，丝毫不惧。
赵一辉的拳头紧了紧，眼看下一秒就要挥出去，方湛猛地站到魏逸面前，一把推开赵一辉的手。
“别真把自己当成翔岛的大哥大了，赵一辉。”方湛的声音低沉冷硬，眼神里透着不屑：“你想耍流氓，找错地方了。”
赵一辉的目光冷冷地扫向方湛，带着几分阴沉的敌意，拳头仍高高扬起。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火药味。
“方湛，闪开。”魏逸的声音淡漠而冷酷，不容置疑。
“哥，别管我。”方湛低吼，站得更稳，似乎打定主意不退缩。
林美雪站在一旁，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徘徊。她的脸色渐渐凝重，手悄然攥紧，指节泛白。
我要不要出手……
赵一辉忽然恶狠狠地抓住方湛的衣领，几乎要将他拉离地面。
“你俩在这儿恶心谁呢？”他怒吼，拳头带着不可遏制的力道朝方湛砸去。
就在拳头即将落下的刹那，背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
“辉！”
赵一辉的动作猛地停住。
他回头一看，吴萍正站在店门口，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复杂的失望与无声的警告。
赵一辉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拳头，但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刀。他伸出一根手指，重重戳向方湛的肩膀，语气中满是轻蔑。
“小心点，肮脏的死gay。”他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嘴里轻蔑地吐出一口唾沫。
“呸。”
——
昨天，晚上。
吃完晚饭，餐桌上的余温还未散去，魏逸已经卷起袖子站在水池边，默默帮方娟清洗碗筷。
“你歇着吧，这些我来就好。”方娟笑着瞅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止他。
“没事。”魏逸不动声色地继续洗着碗，偶尔侧过头，眼神透过水池的反光瞥向不远处的方湛。
方湛则站在另一侧，拿着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桌面。眼神飘忽的他，余光时不时落在魏逸身上，却又迅速移开，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对了，小展。”方娟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向儿子：“前几天我不是让你去买了个花瓶吗？在哪儿呢？我还想着装花呢。”
话音刚落，魏逸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该不会是那个吧……完犊子。
方湛也愣了愣，视线和魏逸碰了一下，心里一紧。他不想让魏逸难堪，支支吾吾地编了个理由：“那个……我不小心弄丢了。”
“丢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方娟皱眉，语气里透着不满：“那可是我托人专门从外地带回来的，你倒是好……”
魏逸站在厨房，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方湛依旧陪笑着，被责备也没有反驳。
啧……魏逸你怎么还愧疚上了……
“阿姨，花瓶是我弄碎的。”魏逸放下手中的碗，深吸一口气，面色如常却目光坚定。“昨天回来太急，不小心撞倒了……”
方娟听完魏逸的解释，倒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愤怒。
“原来是这样啊……那也没事。”她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轻声说道：“小逸，反正你这几天也没事做，你就在我这儿打工还钱吧！”
你还是我亲妈吗？
“妈！你怎么还区别对待！”方湛怒斥着自己偏袒的母亲。
“谁让小逸那么可爱嘛～”方娟捏捏魏逸肉肉的脸颊。
倒也是……
魏逸一时语塞，但也一笑了之。
反正，离开这里就有钱还了。
魏逸忍不住扶额，嘴角却又带上一丝无奈的笑意：“好……阿姨，我知道了。”
——
“所以……魏逸哥就是这样才来打工的吗？”林美雪坐在前台，手里捧着一本漫画书，斜着眼睛看向正在整理货架的魏逸。
魏逸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头也没回：“嗯。就是这样。”他手里的清点单和货架对照了一下，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嗯，没错，都对了。”
“美雪！你又在偷懒！”方湛从门口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柜台后懒洋洋的林美雪，隔着老远朝她喊。
“才没有！”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撅着嘴抗议：“是魏～逸～哥～说要帮我做的～”她的语调带着故意的拖长，显然是在撒娇。
方湛鼓起腮帮子，不情愿地走向魏逸。
“哥，我来帮你。”方湛走到魏逸身边，试图接过他手中的清点单。
“没事，差不多——”魏逸依旧没抬头，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眼镜，将它放在了额头上，眼神专注地扫过架子上的最后一排货物。
“……好了。”他稍稍歪起一边头，懒洋洋地将清点单递给方湛，动作流畅且毫无多余的情感。
魏逸歪着头的瞬间，额前的发丝微微垂下，眼镜挂在头顶，带着一点无心的随意。方湛愣住了，心里不知为何一阵发紧，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
“喂。”魏逸见他没反应，手中的清点单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哦！”方湛回过神，慌忙接过单子，转身就走。结果一转身，手一甩——
清点单咻地一下飞向了柜台后面的林美雪。她没接住，反而一不小心打翻了自己手里的漫画书，书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方哥！你搞什么鬼啊！想谋杀我吗！”林美雪气得跳起来，指着方湛骂骂咧咧。
方湛根本不搭理她，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地想：
魏逸哥，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努力？为了留在这儿生活吗……
而另一边的魏逸显然没有那么多感慨，他扶了扶额头，左右看了看店里还有什么没做完的活儿，心想：
反正就几天，踏踏实实地上个班，过后谁也不欠谁……
“魏逸哥！”林美雪挥着手，一脸神秘地凑了过来，把魏逸的思绪拉了回来。“今晚……有空吗？”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显得特别兴奋。
方湛心里一个激灵，立马走上前，张开手拦在两人中间，警惕地盯着林美雪：“你……要干嘛！”
“你走开啦。”林美雪毫不客气地推开他，挽住魏逸的手臂，甜甜地说：“我问的是魏逸哥～”
“哥，你不想去的话就拒……”方湛紧张兮兮地想说点什么，可他话音还没落，魏逸却已经打断了他。
“可以啊，去哪儿？”
——！
方湛的内心一阵翻滚，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不可以！
——
晚上。
风有些凉了，方湛站在杂货店门口，来回踱步。
脚底的水泥地被他跺得发出轻微的响声，他不自觉地咬着指甲，神情焦虑不安。来往的行人时不时朝他瞥一眼，他也没在意，心里只想着魏逸。
等了半天，魏逸终于晃晃悠悠地从港口处走出来。
方湛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去，一把握住魏逸的肩膀，急切地问：“哥！你去哪儿了？怎么那么久！”
“你不是偷偷过来看了？”他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地瞥了方湛一眼。
“哥……你不是发现我了吗？所以赶紧跑回来了。”方湛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脸刷地红了，声音带着点不安。
“别生气啊，哥……”他小心翼翼地低声请求，神情里透着一种无措。
魏逸长叹一口气，眼神在他身上转了转，又像是对着空气说话：“先上楼去吧。”说完，也不等方湛答应，就转身往杂物间走去。
方湛愣了几秒，看着魏逸的背影，挠挠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屁颠屁颠地上了楼。
房间里很安静，方湛坐在床上，心跳却快得像是打鼓一样。他想象着接下来魏逸可能说的话，脑袋里不停地冒出各种猜测，却一个比一个离谱。
没过多久，魏逸推门进来了，手上还拎着个药箱。他一进来，目光直接落在方湛身上，语气简短：“脱了。”
方湛心头一颤，脸立刻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地说：“干、干嘛啊……我还没准备好。”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低头不敢看魏逸。
“白痴。”魏逸懒得多废话，撇了撇嘴，冷冷地丢出两个字。
他径直走到方湛面前，拍了拍他的腿，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腿上也有伤吧，别藏了。”
方湛这才反应过来，脸更红了，低着头乖乖地脱掉裤子，露出了几道已经开始结痂的小伤口。他坐在床上，双腿僵硬，不敢动弹。
魏逸蹲下身，抬起头扫了一眼那些伤口，动作轻柔地给他上药。他手上的动作利落，但表情依旧淡然。
“你洗澡的时候，听见你疼得直哼哼的。”魏逸边上药边淡淡地说，眼神微微一闪，似乎有点无奈又带着些不满。
“我只是嫌你吵。”
房间里静得只有药水滴落在棉签上的声音，还有方湛轻轻的呼吸声。
“胸口的伤要处理吗？”魏逸低声问道，语气淡然。
“啊！不用了，那已经快好了。”方湛猛地摇头，声音有些慌乱，手不自觉地捂住胸口，似乎想遮掩什么。
“哦。”魏逸淡淡应了一声。
魏逸低着头，专心处理着方湛的伤口，指尖在他的小腿上轻轻擦过，方湛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脸颊发烫，不自觉地低头看着魏逸。
灯光柔和地打在魏逸的侧脸上，他的神情安静又认真，眉眼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魏逸哥……”方湛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小心翼翼：“那个……美雪和你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魏逸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莫测。
他忽然靠近，脸侧在方湛的膝盖上，眼神有些迷离。
“你……”魏逸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某种戏谑，又似有几分认真。
“想不想和我谈个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