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散开后，梁泽一声不吭的在前面走，韩溯默默跟在后面。

“为什么？”梁泽在网球场边的一个角落停下。

“什么为什么？”韩溯想装的若无其事些。

“我给你报的左边锋，你为什么生气？”梁泽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韩溯，眼里有怒火在燃烧。

韩溯很想说没有，但是梁泽的眼神太逼人，韩溯有些不敢直视。

“因为不想踢前锋。”韩溯语气依然冷冷的。

“不想就不想，你生气干嘛，再说了，你射门那么准，让你踢个前锋是委屈你了还是能掉块肉？”梁泽看韩溯这样，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有些重。

韩溯沉重地吸了口气，说：“梁泽，我没有怨你，咱们不说这个了，回去好吗？”

“不好！”梁泽拽住他不让他走。

沉默了几秒，韩溯没辙，最终开口说：“因为不想出风头。”

梁泽心想，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真是要把人搞疯：“你要说你以前一直都是这样我无话可说，但每当你谈论起你的中学时期，当小霸王的时候，眼里都闪着光，那时候的你风头出尽，呼朋唤友，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梁泽气的一脚踢上了墙跟，疼的他直皱眉。

韩溯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这事江廷若知道，孙旭鹏知道，身为你男朋友的我不知道，你觉得合理吗？”梁泽直着急。

韩溯让他问的无所适从，后背抵在墙上，抬头向漆黑无边的天空看去，回忆着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我以前最看不惯身边有乱遭事，更看不了有人因为我被欺负，也许那时候是太热血太中二了，总想用拳头说话，又能打，学习又好，又爱管闲事，喜欢我的人一大堆，当然就会有烦我讨厌我的。他们说我狂妄自大，早晚遭报应，我自然没当回事，没想到在我最看重的省足球比赛中，在我最热爱的事情中，遭到了反噬。”

梁泽也靠在墙上认真听着，没打断他。

“我踢球一直都挺野，而且非前锋不当。我清楚的记得在半决赛，在大比分优势下，我杀疯了，可能就是因为我身上那股劲，让对手觉得很没面子，故意羞辱他们一样，开始使坏挫我锐气，绊伤了我的脚。本来他应该吃牌的，裁判不掏牌，我自己一个人去和裁判理论，队友也没一个人管我，我一个人给裁判施压怎么够。等到决赛，我的脚筋仍然疼痛，但当时觉得没什么大碍，上半场依然踢进了一个球，比分为1-1。下半场，我先是罚丢了一个定位球，然后助攻另一个前锋，那前锋没接住球反而怪我因为脚伤没传好，教练以受伤无法坚持比赛为由把我换下场。作为前锋主力，无法继续在最关键的比赛中贡献力量的那种失落和不甘，你懂吧。”

梁泽看着韩溯发红的眼圈，心疼的牵起他的手。

韩溯反手紧紧握住他，继续说：“我被换下场的时候，就与那座奖杯擦身而过，它金灿灿的，好看极了，我好想亲手举起它，但往往事与愿违，我们输掉了比赛，报应来了。”

梁泽能感觉到韩溯因激动而发抖的身体，于是又握紧了几分。

“赛后，我本来想和队友们互相安慰一下，可他们都在埋怨我，为什么半决赛要那么狂，非得出这个风头，导致输掉比赛。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就连江廷若也没有出来挺我，只是私下安慰了几句，那些话真的对我打击很大。于是我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我一个人，害团队拿不了冠军，久而久之在心里形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自信也被摧毁了，后来一直找不到状态，就去踢中场。”

梁泽第一次在韩溯脸上看到了挫败感，甚至眼角都有些湿润，顿时感到一阵心痛，难以呼吸，他轻声说：“所以你开学的时候，要多低调有多低调，不竞选班干部，不爱交朋友，看似有着超出年纪的沉稳自信，实际上是心里一直埋着这么一个伤口，时时刻刻在提醒你。”

韩溯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

“韩溯，这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呢，你真的以为你脚不受伤，就能赢下比赛吗？谁身上没点伤呢？这比赛就靠你一个人支撑吗？没你还不行了？江廷若没站出来挺你，是因为他就那世界和平万事大吉的性格，不是因为你真的做错了什么，我们本来就是野的像风一样的年纪。”

“可老师队友都对我寄予厚望，我辜负了他们。”韩溯有些哽咽。

“那又怎样，他们是球队一员吧，这是11个人的比赛，他们把希望寄托于你，输了把怨气施加于你，而不去审视自己的不足，本身就是一种懦弱。”

韩溯还是垂着头，梁泽用手顶着他下巴，强迫他抬头看自己，温柔地说：“韩溯，你半决赛的时候完全没做错，也不需要避锋芒，优秀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有坏心思的人，故意绊倒你的人，你继续野，我来做你的最佳拍档，别人伤害你，我就和你一起找回来，该啥牌啥牌，有人骂你，我就帮你骂回去，你还没见过我骂人吧，就我这张嘴，几句话就让他无地自容。”

韩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梁泽看韩溯笑了，心里也痛快了不少。

“还有一点，我真得说说你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看到你的狼狈、疲惫和力不从心，你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是永远强大的，永远被信得过，但你也刚成年，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累吗？真的错了又能怎么样？有什么事也主动跟我说一说，好不？我肩膀也很厚实，要不要靠一下。”梁泽摸摸他英俊的脸。

韩溯强忍着眼泪，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朋友的依赖，他是小团体里的老大，是别人口里的溯哥，他收获过无数崇拜的眼神，虽然有人也会看出他的难过，也会安慰他，但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不用逞强，累了就靠一靠，他可以不用做那个害怕出错的人，有人会陪着他，放心做一个大男孩。

韩溯把脑袋搭在梁泽的肩膀上，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分给他，他第一次做出这样依赖动作，即使小时候对父母也没有，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们一起把冠军夺回来。”梁泽说，那次比赛对他何尝不是一种遗憾呢。

经历了一个假期的好吃懒做，队员们的身体素质都下降了一大截，跑个三千米都气喘吁吁的，更别提俯卧撑和深蹲了，大部分人都是做20多个敷衍了事，好在这不是体能测试。

第一天的技术训练为控球训练，脚底停球，脚内侧传球等，只训练了半个小时，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坐在草地上玩手机，还有两三个看着韩溯和梁泽一脸厌恶的议论着什么。

韩溯和梁泽轮流给孙旭鹏做胸部停球训练后喝水的时候，注意到了这几个人，孙旭鹏说：“这几个人根本就不是来好好训练的，是来说八卦的。”

“不用管他，我俩这也不是什么新鲜话题，说两天他们就腻了。”梁泽说。

“就他们这样的来参加比赛，只是想当个替补拿名次吧，混子一个。”喝空了瓶里的水，孙旭鹏捏扁扔到了垃圾桶里。

韩溯看着一个个玩手机的，还有练10分钟就满头大汗要休息20分钟的队友，也很无奈，“咱们还是做好自己吧。”

回到宿舍，健身哥看孙旭鹏胸部被球砸的发青，非要给他按摩，那手劲大的让孙旭鹏疼的嗷嗷喊，“轻点啊，哥哥，你得学会怜香惜玉。”

“我对着你个大老爷们怎么怜。”健身哥手劲放轻了点。

韩溯和梁泽的体力一直都很好，但突然上了这么多运动量也有点吃力。

第二天，整个球队依然散漫，跑个步也不成队伍，第一和最后一名能差出一圈，一点都不像要参加省赛的。江廷若带头在前面跑，自己像个标杆，但总有人不听他管，这也不能怨他，还能拿个鞭子在后面挨个抽不成。

就在整个队伍懒散的做俯卧撑的时候，李老师来了，“都给我停下，排成两行站好。”

李老师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些球员，两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眼里酝酿着怒气：“你看看你们有个训练的样子没，这就是北云大学校足球队的风采？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李老师的呵斥声让每个球员都收起了他们的嬉皮笑脸，逐渐严肃。

“你们能进到这个队伍中，都是各个学院的高手，任何一项体育训练都是枯燥且辛苦的，但是你们选择了足球，一定是因为心中的热爱，你们就是这么热爱它的吗？你们是在玷污这项世界第一运动！那些大山里面的足球小将，他们甚至没有一块像样的草皮去踢球，可就是因为热爱，什么苦都能吃。现在只是个体能训练你们就开始混了，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众人被骂的一声不敢吱，头也不敢抬。

“以后的每一次训练，我都会来监督，不想参加体能训练的，现在可以退出了，没有韧性的人，我不要，球场上不需要遛弯的混子。”

有两个人走出了队伍，孙旭鹏用余光瞄了一眼，就是聊八卦那几个。

“想混个奖牌的可以走了，我们的队伍是要向冠军冲击的，没有人可以一直坐在替补席，没有人可以坐在场边，逃避训练，我需要我的队员拿出来个个像样。”

又有两个人退出了队伍。

“还有没有想走的。”

这时没有一个人动了，留下的人都想起了自己热爱足球的种种原因，为了足球他们挥洒过无数汗水，为赢得比赛而尽情欢呼过，也为失败偷偷留下过眼泪，只不过有些东西随着时光被掩盖了，被懒惰战胜了，可如今骨子里的不服输重新被唤醒，他们要端正自己的态度，向冠军出发。

“给我重新跑3千米，出发！”李老师放声吼道。

“是！”众人刚劲有力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