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烛台里的火舌规律的吞吐,进行着一种外人所不知的舞蹈。乎明乎灭的火光和几步在外与它相邻烛台里的火光在它们之间的中点融合,这样依次递进,勉强照亮看不到尽头的长长甬道。伊芙低头,自己白色的晨衣在烛火下是暗橘色。这里是斯莱特林么?我不该在这的,还穿成这样。伊芙回头看,后面的路消失了,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不,不要慌,我知道我是在做梦——也许可以找人帮忙。伊芙叫道,有人么?甬道里来回游荡着她的声音,有人么有人么有人么。伊芙的镇定被打破,碾碎,她慌乱的向前跑。最后在一幅美杜莎的画像前停下,“我记得你,你是斯内普教授办公室的门卫画像,可以让我进去么?”美女蛇懒洋洋的伸展尾巴,她后面的墙壁向后缩,露出里面的空间。伊芙侧身进去,没看到印象中斯内普办公室里黑木质的办公桌——是一间宽敞的教室,里面站满了人,每个人的面前都架着坩锅,哦,是魔药教室。看来是我最近做太多魔药。她伸手拦住离她最近的一个学生,他回头,伊芙失望的叹气。那是张远得看不清五官的脸,是画家画好身体后懒得画五官,只好在脸的位置上打一片阴影的那种空白。我看不到你的脸,但你可以和我说话么?那人的嘴一开一合,可是伊芙什么也听不到。她拉过另一个人,一样的没有声音,一样的脸。她失望的拉过一个又一个,好,最后一个了,那个人转身,红头发跟着飞起来,伊芙看到了双湖水颜色的眼睛,她自己的眼睛。“你……”下课的钟声响了,她拿起书包,说,“西弗勒斯,你等等我。”伊芙拉住她,“你是莉莉波特么?”她鼓起嘴,“你不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没大没小”,是教授的语气。“对……对不起——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你……”伊芙还张着嘴,发现自己被语言落在了后头。“我得走了。”“不,别走,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梦到你,我们可以先坐下聊点什么,比如,小说?你看过安娜·卡列尼娜么?或者你喜欢哪个乐队?甲壳虫?我超级喜欢甲壳虫——”莉莉穿过她的身体,轻快的离开了,伊芙追在后面,“你干嘛走那么急,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她们的距离拉开,莉莉的红头发变得模糊,不,别走,我从来都没真正见过你,喂,够了,你停下,你知道这样对我很不公平么!你……伊芙俯下身,大口喘气,汗液和眼泪混到一起,求你了,妈妈,你等等我——
睁开眼看到的是赫敏的脸,原来她严肃得抿起嘴的样子这么像麦格教授。“有事么,赫敏?”赫敏低头想了一秒,“你……一直在说梦话,我就想也许我该叫醒你。”“哦,原来我睡觉说梦话的,我都不知道。”伊芙自嘲的笑,笑到后面开始想哭,她起身穿好外套和斗篷,拿过墙角的手提灯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海格那里帮喂诺伯了。”“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替你的。”“没事,我可以的。”伊芙挤出微笑,披上了隐形衣。
午夜的霍格沃兹有一种沉睡者特有的安静,移动的旋梯的节奏是她的呼吸。伊芙小心推开大门,还好吱吱呀呀的声音没有吵醒费尔奇。城堡外面潮湿的风穿过伊芙的隐形衣,把她额头前面的头发吹得飞起。快了,已经可以看到海格的小屋,伊芙把头发遮到斗篷里面,看到暖橘色的灯光隐隐约约从小屋门下面透出来。海格打开门,伊芙整个暴露在倾泄下来的橘光里。“快进来吧。”海格在胡子里面笑。伊芙点头,目光无意识的穿过海格的肩,在快要收回时毫无准备的被锁定在那个方向,她瞪大眼睛,\"快看你后面!”禁林方向的夜空亮得出奇,柔白的光从下面炊烟一样慢慢浮上来,像一块被挥舞在天边的白手帕,是被施过魔法,永远不会脏掉的那种。海格回头,“什么也没有嘛。”“明明就在那里的——”伊芙的声音从中间卡带,她目光的终点变成黑漆漆的一片。海格露出怜悯的表情,“你一定没休息好吧,学校那么多的作业……”“不是,我刚刚明明有看到——”伊芙看到海格脸上的怜悯又深了一层,“好吧,我想那大概不重要。”她赌气的走进小木屋。海格从后面关上门,“罗恩好点了么?”伊芙往里面走了一点,“嗯,其实不太乐观,他手上的伤口昨天肿成了两倍大,我们送他去了校医室。”她低头,看到海格的地毯有一道一道被划破的痕迹,墙上的相框碎了半边,旁边是巨大的似乎是哪种动物的皮毛,覆盖了几乎整个墙面,“可怜的人,真希望他没事,我挺喜欢他的——来一点薄荷茶么?”伊芙努力让目光从沙发上头掉了一半的布偶上移开,“太好了,谢谢。”海格去厨房拿茶具,伊芙深呼吸,稳住,你可是个格兰芬多,“诺伯,我来看你了。”她弯腰靠近诺伯住的纸盒,“我有带你最喜欢吃的蛇内脏哦。”里面安静的出奇,伊芙伸出食指,轻轻捅了下纸盒,盒子跟着挪了下,里面是空的。海格端着茶具走出来,“水有点凉,希望味道不会差太多。”伊芙接过茶,问,“海格,诺伯呢?”海格轻快的往墙边指,“就在那儿呢。”“在哪儿?我只看到有张——我的天啊——”伊芙慢慢,慢慢的转身,面向墙边几乎要碰到屋顶,伊芙以为的‘兽皮’。诺伯似乎是才睡醒,它迷迷怔怔的看了一会伊芙,突然深深吸气,“不要——”伊芙几近绝望,诺伯呼气,无数个小火星跟着从鼻孔里喷出来,其中一两个火星落到了伊芙手上端着的茶杯里,茶水马上嘶嘶响着冒起白烟。“嗳,看来你的茶好了。”海格怜爱的看向诺伯。“真是个好姑娘。”伊芙趁海格没注意悄悄放下茶杯。“它长的可真快,上次我来它才到我这。”她在腰上比了比。海格骄傲的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说,“咱们开始吧,我帮你拉住诺伯。”伊芙点头,认命般的举起蛇内脏。
在漫长的一个小时以后,伊芙放下盘子,拿毛巾擦干手。海格在胡子底下微笑,“谢谢你这么晚了,还过来帮我。”伊芙回道,“没关系啦,反正明天是周六,可以多睡——。”伊芙舌头打结,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海格眼神暗淡下来,“明天就到日子了,梅林,时间过的真快。”伊芙想安慰的拍拍海格的肩膀,但只够到了他的胳膊,“ 查理会好好照顾它的,而且以后你想它了可以随时去看它呀,我和哈利会陪你一起去。” 海格强打起精神,“没错,希望诺伯到时候还会记得我。”“当然了,你这么爱它。”到伊芙出门时,海格情绪还是很低落,伊芙感觉他很想把手帕拿出来啜泣,可不好意思当她面这样。伊芙披上隐形衣,关上海格小屋的门,已经快到午夜,她抬头,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她想到天文塔,如果现在能去那边就好了,一定很美,就像置身于星海一样。突然,她看到在禁林上方的天空中,那道光又出现了,像极光一样摆动,能看到里面有小小光点在来回游走。伊芙想了一秒,调转了手中油灯的方向。这是她第一次进禁林,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她感觉胃以下的地方隐隐作痛。伊芙知道树林栖息着成群的蝙蝠,她能看到它们的黄眼睛,远处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怪叫,伊芙拉紧斗篷,快到了,她看到白色极光等源头在林间的一片空地里。树枝被映成了浅银色,空气中飘游着白色的光点,地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她走近了些,藏在有块大石后,小心的探出头,只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是独角兽。差不多有十几只,身上发着光。几只小独角兽在父母身边相互追逐,其中一只大概是跑累了,它停下来,慢慢踱到伊芙藏身的大石前。她几乎要尖叫出来,一只独角兽!离我这么近!她几乎可以看清它身上绵密柔软的绒毛,它周身发着一尘不染的灵光,映得她的脸也成了银白色,水银一样的月色在它头顶的角上流过去流过来,你真美,你知道么?伊芙用嘴型说。小独角兽可能是闻到了她的气味,朝着她慢慢走过来,它绕到石头后面,伊芙按耐住激动,轻轻伸出手,小独角兽也向她的手靠近,伊芙的手透过了它身体周围的光,就快要摸到了它的绒毛,伊芙情不自禁的起身,她想离它近一些,再近一些。但她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低头,脚上赫然盘着一条色彩斑斓的蛇。伊芙吓了一跳,失去重心摔倒了地上,那条蛇游过来,朝她弓起身,伊芙徒劳的向后蹭,蛇的身体向她射过来,她闭上眼睛,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这是……马蹄声?伊芙睁开眼,眼前是个年轻的金发男人,下面是银色的马身和马尾,是马人,从来只在书里读过,没想到禁林也有。伊芙咳嗽一声,“嗯,谢谢你救了我,我是伊芙。”她伸出手。对方认真的看了看她伸过来的手,似乎并不了解它的含义,转头看向天空。伊芙讪讪收回手,又等了一会,到她开始考虑要不要离开时,他开口,“我是费伦泽,你不该来禁林,会给海格惹麻烦的。”伊芙感觉脸皮下有火烧上来,“我没想那么多……我现在就离开。”从地上拿起隐形衣,走过那片林间的空地时,她呆住了,这地方变成了普通的一片空地,没有独角兽,没有水银一样的光,什么也没有。“我想,我把它们吓跑了。”她沮丧的说。“不,它们只是回去了。”“回去?”“它们的故乡。”“那是哪?”费伦泽没说话,隔了一会,他才开口,“又有一颗星星要熄灭了。”“嗯?什么?”“你看到木星下方的那颗星星了么?它的光泽慢慢黯淡,很快就会熄灭了。”“那真遗憾,我们能做些什么?”“什么也做不了。”伊芙想说点什么,想说的话却像流星一样下落了,像要挥舞魔杖时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咒语。“费伦泽先生,我……我不明白。”“你该回去了。”费伦泽还是没有从天空移开目光,“哦……好吧,那再见。”伊芙重新披上隐形衣,感到有点挫败,和书上说的一样,和马人沟通真的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