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好像在冒雾气,烟雾缭绕的,像误入蓬莱仙境。云漱月使劲眨了眨眼,还是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可是耳边仍然有人絮絮叨叨地念着她的名字,间或着几声嚷嚷,吵得她心烦意乱。
“她不会一觉睡到——”李照风半句话卡喉咙里,低头,对上睡眼惺忪依然难掩杀意的一双眼。
云漱月:“……”
她这才感觉体内有凌冽的灵力在周转,连同滞后了许久的经脉仿佛都流通开来,手脚也终于恢复了气力,只是整个人还是恹恹的。
脑袋痛。她想,目光一转,落到一旁沉思的卫逾。
见人醒了,他微不可查地松了眉头,给她递了个眼神,目光凝在伏在她腿侧睡觉的白狐。
“哪来的?”云漱月比他更好奇,弯腰下去看,只觉得那狐狸如同小雪团似的,毛发蓬松,像一朵大大的蒲公英。
总而言之,怎么看怎么高兴,于是忍不住蹲下身,伸手把它抱起来。
“不是你带过来的?”卫逾纳闷,同她解释:“我方才一进来,就看到它趴在你这了。”
他这样一说,云漱月也隐约有了点印象,朦朦胧胧之中,好像确实有见过一只狐狸,还有一片桃林,还有……
脑中的记忆如同隔了薄纱,怎么样都想不起来,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一个模子,云漱月实在没记起来,也不再纠结,她喃喃:“喝假酒喝出来的吧。”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质问李照风:“你那什么酒,我才喝了一点点就上头来劲了,就这样你还要喝呢……”
刚刚云漱月没醒的时候被卫逾威慑了一通,现在还手心出汗呢,没想到现在她醒了又挨一顿骂,李照风心里苦:“姑奶奶,那酒本来就是我俩能喝的。”
李照风有个嗜酒成性的师父,为人豪放不羁,同李照风倒是一拍即合,两个人倒像能一同游街打马的纨绔子弟,这酒便是他叫李照风同他酿取的。
“不若现在看管那么严,我怎么有法子下山?”李照风哭丧着脸,求饶。
原来是找了这个法子才下的山,云漱月只好说“好吧好吧”,就算原谅他了,只是一个劲地给怀里的雪狐顺毛。
它的毛发蓬松,云漱月揉了几下,没见它掉毛,于是更放心的揉了起来:“这狐狸怎么办?”
卫逾奇怪地看了那只小狐一样,还是喜欢不起来,他恹恹:“用灵力唤醒,让它自己回家吧,谁知道从哪来的。”
云漱月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掌心凝出一团灵力,正要下手,卫逾就先她一步,抬手覆在雪狐脖后。
他掌心涌出丝丝蓝白的灵力,掩入狐狸的体内。
察觉到腿上的狐狸轻微动弹了下,云漱月略微把它朝上提溜了下。只见那狐狸更加剧烈地动弹起来,毛发蓬松开来,脑袋不自觉朝她怀里蹭了蹭。
“哎呀。”云漱月弯下腰,和它挨得近近的,抬眸对上它剔透的眼睛。
狐狸的眼睛是浅蓝色的,跟水晶似的,似乎因为刚睡醒,还带着惺忪的感觉,仿佛通透的水晶蒙上了一片雾气,湿润润的。
猛得被云漱月靠近,它身上的毛好像更炸了一点,动弹着就要往云漱月身上跳下去。
倒是挺活泼。云漱月想,松开手,任由它下去了。
只是还是有点可惜,她幼时养过一只小兔子,毛发顺滑漂亮,很通人性,叫人喜欢,只可惜后面被父亲呵斥,说玩物丧志。
那只兔子于是最后被兄长云珣拿走了,云漱月一开始还记得要时不时去看它,可惜久养不在身边加上发现旁的新奇有趣的玩意,于是云漱月很快就将它抛之脑后。
前些年误闯了云珣的书房,才发现那只兔子竟然还好端端地活着,依旧是那么漂亮。
兴许是修出了灵识,所以活的久了点?云漱月当时是这样猜测的。此刻见了这样一只同样漂亮而聪明的狐狸,一时之间心也痒了起来。
“好了,回山门吧。”卫逾低头扫了那狐狸一样,朝两人点头。
在山下耽误的确实有点久了,云漱月坐着凳子睡了一觉,此刻也腰酸背痛,很想回去躺着床上,因此难得没有和他呛,应了一声就要起身。
伏在地上的狐狸耳朵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尾巴晃了下,突然转过头看她。
云漱月疑心它能听懂自己说话,蹲下身摸摸它脑袋:“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狐狸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是用漂亮的蓝眼睛望着她。
云漱月猜不出小动物的心思,拧着眉推测,突然发觉手腕上传来一片毛绒的触感。
狐尾毛发蓬松,干净顺滑,绕在人手上的时候仿佛一下子碰到了云朵,那么轻——那么软——
云漱月没忍住,掐了一下。
狐狸应激似的颤了下身子,喉中发出轻微的呜咽,再抬起眼时,仿佛已经积了薄薄的水光,可怜又可爱地望着她。
只是尾巴还没有松开,紧紧地绕在云漱月的手腕。
“哎哟!”云漱月更喜欢了,却还是要装模作样地问它:“是不是没有家,要不要跟我一起——”
卫逾皱眉,跟着蹲下身,同她挨得很近,犹疑:“它的毛发如此干净,不像是流落在外的动物,好似能听懂人语,不知是否开了灵识,又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竟然叫我们都没有知觉……疑点颇多,带回宗门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云漱月自然知道这不是明智之举,但她实在是太想要一只灵宠了,何况这狐狸这么好看,又听话温顺……
那灵狐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讨喜,更加轻微地呜咽开,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云漱月的小腿,好像在求情。
心中的天平计量了下,云漱月觉得适当地向死对头求求情也没什么,于是呼吸一个来回,将伏在地上的狐狸一把抱起,抬到他面前:“你不觉得它很可爱么?它好像也很喜欢我,我真的真的很想养一只狐狸。”
四脚动物突然腾空,手脚不自觉挣扎了几下,又听到云漱月说“它好像很喜欢我”,又僵硬地身子仿佛都不会动了,安安分分地被她举着,由着动作。
卫逾抿了抿唇。
知道他只是快答应的意思,云漱月加了一剂猛料。
“卫逾师兄,求求你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或是等它养出灵识,想要回去了,我就把它送回去……好不好,卫逾师兄!”
云大小姐显然很少求情,所以不知道自己求情的时候也很理直气壮,一副了不起的模样,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人的时候,好像眼珠里能把人都装进去。
卫逾不自在地别过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浑身有些僵硬。
他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才终于松口:“哦,好吧,那要把它带去灵兽所,检查过后才能给你养。”
“好呀。”云漱月兴高采烈,连带着看卫逾也顺眼了很多。
不过他既然没有那么坚持反对,就说明其实也很屈于自己的淫威,想必逼他喜欢自己,成为白月光什么的也不是太难!
云漱月美滋滋地想,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仅养了一直很想养的小宠,还找到了一些同卫逾相处的小窍门,离任务成功不过数步之距。
她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看谁都能找到一二三点值得表扬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朝卫逾凑近了点,发自内心:“卫逾,你长得真好看。”
卫逾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自己,眼睛好似进了沙子,不自觉地就眨了许多下。云漱月说话扑的热气也好像能带到自己身上。
酒气温热,因此扑得他也十分脸热。
望着人亮晶晶的眼睛,卫逾也不由自主地挨近了点……
直到鼻尖碰到一片毛茸茸,才发现那只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两人的中间,它动弹了下身子,好像有点不舒服似的,哼唧了几声。
云漱月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抱着它站起身,声音放轻哄道:“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我没抱过这么大、这么软的活物,兴许不是很熟练。”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那狐狸却是蹭蹭她掌心,好似安慰她似的,并不在意。
卫逾也只好跟着直起身,想开口说什么,却突然对上狐狸望过来的目光。
那雪狐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避开,不想搭理他似的。
卫逾:……
所幸,他本身就不怎么讨活物喜欢,因此见怪不怪,没太放在心上。
*
灵兽所顾名思义,是看管看顾灵兽的地方,门中不少师兄师姐养了宝贝灵宠,可爱小巧的有小雀兔子,高大凶猛的有老虎狮子,下山除魔时便会将它们短暂寄存在这。
作为要养在门中的灵物,小狐狸要在这检查一通有无沾染上魔气、有没有什么隐疾,起码要待上一天。
云漱月望了望笼子里一同关着的小狼、老鹰……一边思索到底是谁会养这些,一边担忧狐狸被欺负。
万一被狼咬伤了怎么办?万一被鹰啄掉了毛怎么办?!
她忧心忡忡,忍不住挨近雪狐,宽慰它,也是宽慰自己:“你好好待着,明日我就来接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受欺负了。”
狐狸温顺地拿鼻子碰了碰她掌心,脑袋点了点,很乖巧地应了。
云漱月却还是放心不下,揉了揉它的毛,就起身,取出几块灵石,打算回去前贿赂贿赂灵兽所的同门,请他们好好看顾下自己的狐狸。
确认人走后,看不到云漱月的背影,狐狸才终于卸下了点劲,找了个地方,把尾巴盘在身下,闭目养神。
一只小狼忍痛叼出自己最喜爱的小球,把它递过去,“上奉”给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想讨好似的。
识阙的眼睛还是不适应如此亮的天光,他的尾巴轻动,把球推回去,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叫旁人同你玩吧,我今日有些累。”
见他不要小球,小狼松了口气,又有些沮丧,咬着球,凑近了识阙,自己专心致志地拨弄起球来了。
*
等回到自己的小院,已经入夜了,云漱月整理好下山买的玩意,翻翻找找,取出给归曜买的丹药。
归曜这几天一直待在她的偏院,没当着云漱月的面出门,但她能感受到,他一直很想离开宗门,十有八次找他是不在的。
因此她也没多放在心上,简单敲了几下门就算打过招呼,推门进去了。
直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湿热水汽,看到屏风后影影绰绰的身影,才大概、似乎、勉强、应该,发现了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