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岁】

这个世界充满混乱。

——当然，没有说之前的世界线不混乱的意思。

但这里属实比地狱更地狱。

奥罗拉甫一睁眼，若不是鼻尖萦绕着的并非硫磺味而是更为复杂的、火药与腐朽木板交织的气息，她甚至还以为自己又成了地狱本土特产的恶魔。

“……丢下她？就这样放弃？”

“她活不了多久……如今这个世道没人能活下去……”

“至少养到五岁？”

“三岁。就这样，我们的口粮也不多，到时候直接把她丢到外面去……”

一对夫妇窸窸窣窣的对话在奥罗拉耳边回荡，他们稍微讨论两句，便轻易定下了她未来一段时间的安稳时限。

奥罗拉对此深感庆幸。

至少她暂时能活下去。

【1岁】

英雄的时代早已灭绝。

由于数十年来旷日持久的战争，地球充斥着死亡与污染。即使战争结束，人类数量也已锐减到一个可怕的地步，更遑论如今地面上还充斥着各种变异怪物，甚至还有立场不明的机械改造者群体高悬于苍穹——

整个未来充满绝望。

奥罗拉仍不放弃。

【2岁】

她所在的城市是哥谭。

居然是哥谭？

果然是哥谭。

【3岁】

珍妮弗与保罗如约将奥罗拉丢弃在某个废墟间。仅靠最后一丁点好心，给她留下了勉强够吃一周的食物和一身保暖的衣服。

“谢谢，还有，祝你们一路顺风。”

奥罗拉平静地表达了最后的祝福。

珍妮弗深深地看了眼这个自幼便沉默寡言的孩子，嘴唇嚅动两下，最终还是跟上了保罗的脚步。

奥罗拉并未回头。

对这种早有预料的事，她没有任何发散情感的必要。

在不同世界线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狗还大，她从来不会将这对夫妇与她曾经宽和的父母弄混——更何况，他们考虑得不错，这个世界确实残酷，他们养大自己到三岁也能称得上一句负责了。

比起纠结这些无用的情绪，还不如尽快适应即将到来的流浪生活。

奥罗拉背着简陋的布包，在同废墟没什么两样的建筑物间张望一圈，最后选定了一个暂且能遮风挡雨的好去处。

【5岁】

奥罗拉找到了废弃的韦恩宅。

她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放眼望去，只余一片荒芜。唯一醒目的、刺眼的墓碑正耸立在花园正中央，上边刻着“布鲁斯·韦恩之墓”的字眼，背后还有个小小的蝙蝠标志。

奥罗拉一阵恍惚。

她走上前，轻轻抚过冰冷的墓碑，擦去一片浮灰，指腹间感受着略带凹凸的刻字，琥珀色的眼瞳仿佛也像原本蔚蓝的天空般蒙了一层雾。

布鲁斯·韦恩，她的养父与导师，早已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至少……他不用再亲眼见证当下人类文明的惨状了。

奥罗拉只得苦中作乐地想。

【6岁】

奥罗拉留在了韦恩宅。

在这个格外陌生且灰暗的世界中，她也只能固执得守着记忆中最后一点干净的乐土。

好在，经过漫长的工作，她终于断断续续地将韦恩宅修整完毕，甚至让其和记忆中那处古宅有了八分相似。

其中最难办的莫过于阿福的花园。

她足足耗费一年，才凑齐了一堆勉强能看的花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种了下去。

【7岁】

四季轮转，时光飞逝。

花开了。

只可惜，今年能和奥罗拉一起赏花的仍然只有沉眠于地底的布鲁斯。

【10岁】

韦恩宅多出了一群小萝卜头。

房屋现任主人与这些个头矮小、不听招呼就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虽说是奥罗拉一个打他们一群。

战斗过后，奥罗拉与小崽子们交流一番，这才得知：所有人的父母都被某个神秘的实验室捉走了，只留一群孤苦无依的孩子们在外流浪。因此，他们尽可能收集了所有派得上用场的装备——包括枪支、弹药以及任何武器，寄希望于能靠此救出父母。

“如果、如果你愿意帮我们……我是说，你那么强，”其中一个褐色头发的小男孩咽了口唾沫，磕磕绊绊地喊道，“如果你能救出我们的父母，那么、那么我们绝对会永远感谢你！不管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做到！”

“我不需要你们的感谢。”

奥罗拉说。

褐发男孩垂下眼：“哦……”

奥罗拉扫了一圈神色难掩失落的孩子们，确认对方的话并非谎言后，便果断将收缴的武器丢回他们怀里：“不过，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忙。”

猝不及防被惊喜砸中的褐发男孩连忙抬头，惊喜道：“哦！谢谢——”

“你们可以留在这。但不要在庄园里搞破坏，尤其是不要破坏花园和它旁边的坟墓，”奥罗拉重重敲下法杖，微笑着发出警告，“否则我会很生气的。”

孩子们顿时一个激灵，连忙点头答应。

【11岁】

奥罗拉捣毁了所有相关实验室。

每当一个实验室被摧毁，她都不免回想起上辈子卢瑟那张隐忍愤怒的脸，不得不说，这多少给她带来了一些正面的心理反馈。

在此期间大多数孩子找回了他们的父母。

而其他那些被改造为失去意识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变异生物，奥罗拉则是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呜……”

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奥罗拉领着孩子们将这些可怜人好好安葬，最后献上了一束花。

【12岁】

此时正值2102年。

奥罗拉见到了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孔——

超人。

“哥谭即将被投放炸弹。”

他丢下第一颗大雷。

“布鲁斯的基因被窃取，有人制造了一群变异蝙蝠人。”

他丢下第二颗大雷。

“布鲁斯的遗体消失了。”

他丢下第三颗巨雷。

奥罗拉一阵眩晕。

她的呼吸顿时沉重起来，刹那间，浓重的愤怒与愧疚几乎啃噬了她整颗心脏。

为了查出制造那些改造人的幕后黑手，奥罗拉已经很久没回过韦恩宅，但她从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对布鲁斯的遗体下手！

在长久且反复的人生中，奥罗拉一向如深海般稳定的心境难得巨浪翻腾，此时此刻，她琥珀色的瞳孔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我必须找回布鲁斯的尸体！”

在奥罗拉发言前，年老的、满头白发的超人率先出声。

他再不复曾经光明之子的模样，也早已控制不住心底滔天的怒火：“我亲手埋葬了我的挚友，如今他的安眠却被打扰……我一定要让凶手付出应得的代价！”

【13岁】

天空永远笼罩着一层阴霾。

得不到黄太阳光补充力量的超人垂垂老矣，仅剩下一半力量，他凝视着面前经由挚友基因克隆的蝙蝠怪物，眼底愤怒与痛苦的情绪不断交织。

“它不是布鲁斯，”奥罗拉握紧法杖，狠狠闭上眼睛，“这个怪物根本不应该出现。”

与康纳和上辈子的她不同，这个布鲁斯的克隆体并非拥有独立意志的个体，而只是一头纯粹的、毫无思考能力的野兽，是洋洋得意的凶手的所谓“秘密武器”。

超人攥紧拳头：“我会解决它。”

……

蝙蝠怪物同最后的凶手一起灰飞烟灭了。

奥罗拉与超人制止了试图炸掉整个哥谭的、高居天空的机械改造者，最终将布鲁斯的遗体带回了韦恩宅。

“我们得再定个更坚固的棺椁，把布鲁斯好好埋葬……”

奥罗拉开始思考更多细节。

“不。”

但超人否定了她的话。

奥罗拉缓慢地眨了眨眼，一时有些意料之外的疑惑：“嗯？”

“这种打扰布鲁斯长眠的行为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超人握了握拳，而后又松开，“但我的力量正在衰弱，没法再保护他的遗体……”

奥罗拉心中瞬间冒出某种预感。

“将布鲁斯的遗体火化吧，”超人抱起只余一副尸骨的老友，“我和他一起。”①

奥罗拉唯有沉默。

自出生起就开始生命倒计时的她甚至没有立场劝阻超人的行为。

“……来年我会给你们献花。”

她只能这么说。

超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饱经风霜的脸上忽而露出一个笑容，让人隐约能窥见从前那个光明之子的影子：“其实我更怀念堪萨斯的玉米地。”

【14岁】

奥罗拉正在清扫哥谭。

她几乎全年无休，一刻不停地奔波于城市间各个角落，只为了早日解决暗藏其中的所有变异蝙蝠人——

只要一想到哥谭遍布这些带有布鲁斯基因的人造怪物，她就根本睡不好觉。

【15岁】

“我们可以拯救你。”

那些放弃地面转而在天空建起新居住地的机械改造者对奥罗拉说：“你无意中接触过辐射污染源，身体的衰弱无可避免，同样无法逆转。放弃血肉之躯、接受机械改造是你唯一的出路。”

钢骨2.0是吧。

奥罗拉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但我拒绝，”她说，“反正我早晚都得死。”

机械改造者却另辟蹊径地劝道：“既然如此，你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为什么不接受我们的建议呢？”

好像有点道理。

在两年间的相处中，奥罗拉也确定，除了有些不通人性，这群机械改造者主观意义上确实没有什么坏心思，不会给她下圈套——甚至当初超人还是被他们救了一命，就连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们也由他们好好收养教导了。

……嗯，那就试试？万一能成功呢？

【16岁】

奥罗拉意外死于机械改造手术。

……或者也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