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岁】

眼一闭一睁，一辈子就过去了。

但奥罗拉只觉得这回格外难熬。

她哭了没两下就觉得有些累，只得虚弱地哼唧几声，与此同时，她耳边传来一段模糊的对话。

“……早产，她……”

“先天体弱，可能……”

【1岁】

好消息，她回到了熟悉的哥谭。

坏消息，这次她是早产儿，且身体格外脆弱。

【2岁】

哥谭孤儿院。

院长怀特太太表情眉头紧锁，她打量着面前身体瘦弱、正眨巴着眼睛看她的小累赘，心情很是糟糕。

奥罗拉朝她腼腆一笑。

怀特太太回以一个僵硬的微笑。

幸好韦恩基金会刚给院里投了一大笔钱，否则光是给这小鬼头治病的钱都不够。

她翻看着手里一沓厚厚的病例——天知道自这小鬼头出生起还不到两年，是怎么生过那么多次病，甚至每次还顽强地挺了过来没去见上帝——手速逐渐加快，一时间只想给自己吸氧。

感谢韦恩基金会。她再次在心底重申。

【4岁】

韦恩总裁一时心血来潮，计划去探访他资助的那些个慈善机构——消息一出，孤儿院里顿时忙翻了天。

院长办公室。

“抱歉，戴维斯小姐，”怀特太太诧异地重复道，“你刚才是说，在韦恩先生视察时，你想要得到一分钟与他单独见面的时间，以此争取让他收养你？”

奥罗拉挺直了背，微微颔首。

“请放心，院长，”她保证道，“我一定不会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可这事很难成功。”

“我会努力的。”

怀特太太还是皱眉。

“有钱人私底下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光鲜，”她仅存的一点良心又冒了出来，含蓄开口道，“再说，韦恩先生的口味已经很清楚了，黑发蓝眼的小男孩——天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要求。”

说完，她的目光还意味深长地在奥罗拉琥珀色的眼睛上转了一圈。

奥罗拉：“……”

她假装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深意，露出一个礼貌性笑容：“我会尽力克服这项劣势的，院长。”

怀特太太叹口气，同意了。

【5岁】

“我要学医。”

高烧三十九度不退、一度怀疑自己要被烧成傻子的奥罗拉痛下决心。

布鲁斯说：“好。先吃药。”

【7岁】

科学救不了奥罗拉。

她这具皮薄血脆的身体狗看了都摇头。

布鲁斯只好去找魔法师。

除了寄希望于找出办法改善她的体质，更重要的是，还得解除诅咒、停止她长达十七年之久的死亡轮回。

——虽说她倒也不一定能活到十七岁。回忆起某几次经历，奥罗拉默默地想。

“先说结论，奥罗拉的体质无法逆转。”

扎塔娜首先表明结果。

父女俩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扎塔娜的表情却更严肃了。

“而更要紧的问题是……她身上的诅咒。”她说。

布鲁斯皱眉：“诅咒？”

扎塔娜捏着检查单，上面大半数据都来源于奥罗拉前几个世界里亲友的努力，面对诅咒，无论是科学侧还是魔法侧，所有人都找尽了办法，却依旧没有一丝进展——

“奥罗拉会重生在不同世界线上。”

她在心底微叹一声，尽可能用通俗的语言解释：“在灵魂级别的诅咒面前，一丁点微小的差异就足以引起巨变。每次复生，奥罗拉的情况都完全不同，因此过往的资料全部无效，所有研究也不可参考，一切只能从零开始。”

“……”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奥罗拉思索片刻，突然悟了：“就像反复通关一个BOSS机制数值双超模、并且大招技能次次不同、还没有攻略的游戏？”

“……差不多？”

奥罗拉评价道：“真是垃圾游戏。”

一直到回归韦恩宅，布鲁斯的表情都没能放松下来。

“说不定这也是件好事？”

奥罗拉仰头扯了扯老父亲的披风，尝试说点俏皮话：“要不是这个诅咒，我说不定早在第一次死亡时就命丧黄泉了……换个角度来看，它还免费让我体验到了不同的人生呢，正常人哪有这种经历？”

“这是第九次复生了。”

布鲁斯没被扰乱思路，他按住奥罗拉的肩膀，沉声道：“诅咒的能量是会逐渐减退的。这一次你醒了，但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奥罗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她嘴角逐渐抚平，琥珀色的眼睛微微闪烁，半晌，她才闷闷地开口。

“我知道，”奥罗拉低声道，“但每一次睁开双眼，于我来说都是一份珍贵的馈赠。不用在坟墓中长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布鲁斯。”

“但我不会满足于此。”

布鲁斯叹了口气，他半蹲下身，拥抱住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子：“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

“……”

奥罗拉紧紧回抱住自己的父亲、导师兼指路人，她埋在微凉的皮革与温暖的拥抱中，仿佛还能听见对方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这时，她忽而一笑。

“这点我也知道。”她说。

【8岁】

奥罗拉从未放弃过夜巡。

即使她身体差得要命，仿佛多跑两步都能吐血——更别说对练，指不定过个两招对手就得立刻跪下给她做心肺复苏求她别死。

但奥罗拉从不放弃。

对此，刚回归韦恩家不久的达米安表达了他身为刺客联盟接班人朴素的意见：“不如去拉撒路之池泡一会，戴维斯，鉴于你的身体素质还不如提图斯——”

提图斯是家里的狗狗。

闻言，奥罗拉做捧心状，甜腻腻地虚伪一笑：“听到你这么关心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小米宝宝。”

达米安：“……”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介于恶心与愤怒之间的表情。

【9岁】

达米安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奥罗拉决定转为后勤。

电脑技术、战术分析、生化及武器研究……这些五花八门的技能，她并非完全精通，在之前的世界中也甚少深入其中。

想要做好后勤工作也不容易。

暂且转变自己夜巡目标的奥罗拉心想。

好在，她有一群乐于助人的前辈。

“你的进度很不错。”

作为主要导师之一的芭芭拉夸道。

“毕竟时间有限，”奥罗拉颇有紧迫感，“距离我披上制服的平均年龄已经没几年了，就算身体不行，我也不能给自己拖后腿。”

芭芭拉表示理解。

奥罗拉朝她wink了一下：“最重要的是，老师也教得很棒。”

芭芭拉挑了挑眉：“嘴可真甜。”

“教得好？这很正常，毕竟绝大多数的老师都不会在教完学生后就被丢进海里喂鲨鱼。”

一旁的提姆幽幽开口。

回答他的是一把瞄准后脑勺投掷而来的长刀。

【10岁】

布鲁斯找到了莱斯利·汤普金斯。

她与布鲁斯的父亲托马斯·韦恩毕业于同一个医学院，在哥谭开了一家小诊所，常年低价为穷人看病，也是少数几个知晓蝙蝠侠真正身份的人。

代号青鸟的前义警、现哥谭技术学院学生哈珀·罗也在她这儿做义工。

“这就是你的新助手？十岁？”

莱斯利医生颇有些不可置信。

她瞪着布鲁斯，似乎是要从眼前这位当病患时从来不听医嘱的叛逆青年身上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好在布鲁斯这回没刺激她的心脏。

他说：“不，是你的新助手。”

莱斯利医生：“……”

她侧目看去，奥罗拉从布鲁斯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朝她露出笑脸，友好地打了声招呼：“你好，汤普金斯医生！”

“叫我莱斯利医生就好。”

奥罗拉于是乖乖改口。

莱斯利医生又看向布鲁斯：“以她的年纪想学医，无论是去学校，还是找私教，都比在我这个小诊所待着更好吧？”

布鲁斯只说：“你这里最合适。”

莱斯利医生便懂了：“白天做义工，晚上当义警，嗯哼？”

奥罗拉谦虚一笑：“只是些后勤工作而已。”

【11岁】

奥罗拉又一次发起高烧。

在汤普金斯小诊所的专属床位上，她挣扎着撑起了身体。

“区区感冒，”她捂着晕乎乎的脑袋，嘴里振振有词，“我曾经认识过一个人，他甚至肺癌晚期都吐血了还在坚持工作……对比起来我这点小毛病算什么？”

“我猜他也是个超级英雄之类的？”

莱斯利医生平静地问。

“这倒不是，”奥罗拉笑了笑，揉着太阳穴小声嘟囔着，“……他要是知道别人这么看待自己，一定会很嫌弃地矢口否认。”

“哦？”

莱斯利医生双手环胸，语气波澜不惊：“那就奇怪了，我还以为只有你们这些蒙面义警才完全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呢。”

“……”

在她不赞同的目光下，奥罗拉默默收了声。

这位可是个狠人。

曾经斯蒂芬妮被黑面具抓住、折磨到濒死，莱斯利医生救下了她，并且为了给义警们一个警示，她事先并未告知其他人斯蒂芬妮仍然存活的消息，只暗中把人送出去，一力伪造了斯蒂芬妮的假死。①

“对不起，莱斯利医生，我错了。”

奥罗拉果断认错，乖乖躺回了床上。

【12岁】

奥罗拉死得很安详。

没有意外，没有阴谋，也没有神经兮兮的反派作祟。

她只是睡了一觉。

在身体机能已然衰退到了极点时，于某个平常的夜晚，她毫无知觉地躺下，便再也没能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