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妍的寝殿外多了十二道铁锁。
南柠端着药碗进来时,看见女帝赤足站在窗前,手腕和脚踝都缠着细细的金链——华贵,却挣不脱。链子另一端钉死在龙床柱上,长度只够她在殿内行走五步。
姜姝妍没回头。窗外正在下雪,宫人们忙着扫去御道上的积雪,就像扫去她存在过的痕迹。
"哥哥今日又杀了谁?"她突然问。
南柠手一抖,药汁溅在鲛绡帐上,晕开一片褐黄。昨日有宫女多嘴议论废帝近况,今早被发现在井里泡胀了;前日内务府送来一批新衣,其中藏着条绣有崔氏家纹的帕子,绣娘当场被杖毙。
"……太医院的陈院判。"南柠声音发颤,"他、他坚持要给您请脉。"
姜姝妍轻笑出声。陈院判是崔以辰的故交,怕是察觉了太子之死
"崔以辰呢?"
"奴婢不知……"
药碗突然被扫落在地,瓷片四溅。姜姝妍揪住南柠衣襟,金链哗啦作响:"说实话!"
"在…在诏狱最底层的水牢。"南柠哭出声,"新帝每日亲自去审,今早回来时靴子上全是血……"
姜姝妍松开手,踉跄退了两步。她腕间的金链突然绷直,在雪白肌肤上勒出红痕。多可笑啊,这链子还是去年崔以辰送的——当时他说"愿陛下岁岁平安",如今倒成了囚她的枷锁。
夜半惊雷时,姜姝妍从噩梦中挣扎醒来。
冷汗浸透中衣,她下意识去摸枕边——那里本该有崔以辰睡前放的安神香囊,如今只剩冰冷的金链。
"做噩梦了?"
床幔外突然传来温润男声。姜司臣不知何时来的,正就着烛火批奏折,朱笔在折子上勾画的声音像极了血滴落。
"哥哥不如直接杀了我。"姜姝妍盯着帐顶的蟠龙纹。
姜司臣轻笑。他掀开床幔坐下,身上还带着雪松香——崔以辰爱用沉水香,两人气息天差地别。
"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吗?"他指尖抚过妹妹汗湿的鬓发,"也是这样雷雨夜,你吓得钻到我被窝里……"
"然后先帝罚你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姜姝妍冷笑,"因为储帝、皇子不可过分亲近。"
烛火噼啪一跳。姜司臣的手顿在半空,阴影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半晌,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物件——
一支沾血的樱花簪。
姜姝妍呼吸骤停。这是她及笄时崔以辰所赠,政变那日还簪在发间。
"崔以辰让我转交。"姜司臣将簪子放在枕边,"他说……"
"说什么?"
"说让你好好活着。"姜司臣起身吹灭蜡烛:“崔以辰必须要死,如若不然姝妍,死的就是你”。
"哥哥!求你…..."她跪在地上抓住龙袍下摆,像个绝望的孩童,"我以后都听话…..."
姜司臣蹲下身与她平视:"记住,这是你任性的代价。"
当殿门重重关上时,姜姝妍腕间的金链终于被挣断。碎金嵌进血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疼。
黑暗中,血珠滚落在鸳鸯枕上,像极了合卺酒里沉浮的相思豆。